翌日。
还未到膳厅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你给我放下,大人还没动筷你怎么敢先吃?!你给我吐出来!”
“好吃好吃!好久没吃过早饭了。”
“不准喝粥!也不准吃油条!那是大人的碗你给我放下!”
“不要,我就要喝这碗!”
“松——闲!!!”
待鹤也来至膳厅时,正看到青竹和松闲抢夺一屉小笼包,前者死死将一碗粥护于身后,后者嘴里叼着一根没吃完的油条,脸上蹭有不少米粒。
“大人,我实在是管不了他们了。”瑞雪气呼呼地跑过来告状,“你看,好好的餐桌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没事,等下我差人来收拾,你也别放在心上。”鹤也温柔地笑了笑。
“大人!你看这个饕餮一样的家伙,太没有规矩了!未经你的允许就擅自上桌,还用你的碗吃饭……哇!”青竹一个不留意,手中的小笼包就被松闲夺了去,他也因为惯性摔到了地上。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鹤大人,你可起得太晚了。”松闲边笑边朝鹤也丢过去一个包子。
鹤也接住包子的瞬间,周遭场景忽变。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小时候的自己,头一次破例和那个人逃出了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不论是房子还是小摊,都那么白,那么亮。
“鹤也!接着!”
闻声转首,落在手中的,也是这样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
“松闲!你别吃了!你属蛇的吗你一口吞那么多?给我留点!”青竹从地上爬起来就冲过去抢小笼包吃。
“我属马的……你……唔……唔……”松闲上一秒还一脸认真地回答,下一秒就噎得说不出话来。
“喂喂喂,你可别在这儿装啊,这么大个人了,为了一口吃的无所不用其极。”青竹怼了下松闲的胳膊。
“唔唔唔……”松闲瞪着满是泪花的眼睛,拼命指着自己的嗓子。
“真噎到了啊?”青竹立刻收敛了笑容,忙帮他拍起后背,“你快喝点水顺一下,别讹我啊。”
松闲使劲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的手指向一旁的豆浆。
“都这时候了就别挑剔了啊!”青竹拿起水就往松闲嘴里灌。
瑞雪捂着嘴笑出了声,不过令她惊讶的是,鹤也也在笑。
这个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是与多年的挚友一起聊天才会出现的笑容。
“大人……”瑞雪的眼里溢满热泪,忙跑向松闲和青竹。
“青竹!我来帮忙!”
饭后,大堂。
“南北两郡今日又出现了人木,看来,事情并非偶然。”鹤也看着两郡送来的信件,面色沉郁。
“是,大人。还有一事,家主派人传讯,说花山江附近接连出现百姓自虐现象,与沙魇有关。”
“沙魇?”鹤也搭在桌角上的手登时捏紧,“可有确认清楚?”
“家主亲自去确认过,错不了。沙魇出现的原因还在调查中,不过还有一个疑点……”
说到此处,隐龙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嗯?”
“受伤的……都是云氏的人。”隐龙的头又低了些。
鹤也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地往松闲的房间瞥了一眼,随后冷冷笑了一声。
“五年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隐龙不敢多问,斟字酌句道:“大人,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必有蹊跷!如今云家宗主之位空悬,鹤乔两家共治云氏百姓,氏中连一个像样的除妖师都寻不出,竟还不能让他知足,可见这幕后主使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鹤也压抑着怒气。
这几年来,他一直暗中调查云家屠门之事,尽管留下的线索寥寥无几,可他从未动摇,因为他知道,等那人回来,此刻所有的坚持都将值得。
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会回来。
可鹤也没想到,凶手竟这般按捺不住,不过五年便再次对云家出手。难道说,他精心布下的棋局,已至收官时刻?
“隐龙,传讯父亲,若是有和当年之事相关的人或者妖,切勿杀之,我即刻便赶回风鸣查问。”鹤也目光炯炯。
他一定要替云家讨回公道。
他一定要替云衔洗刷冤屈。
“是,大人。”
这时,一个手下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满头汗水,好不急迫。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后山的林子着了火,正向两郡蔓延,用普通的水根本浇不灭啊!”
鹤也猛地站起。
“青竹呢?”
“青竹大人已经往南郡赶了。”手下边说边指了一下。
“隐龙,去北郡帮忙。”鹤也吩咐完便跃上房檐,运转灵力向后山疾掠而去。
俯瞰七洛,鹤也伸出手感受着风向,明明是东北风,但火势向北的蔓延速度却与向南无差。
落地后,鹤也将灵绝轻轻展开,周身瞬间亮起一层墨色护盾。
于火海中走了一段路,鹤也脚步忽停,目光锁在地上的一个小阵法上。
“御风之术。”鹤也双眼微眯,一脚将阵法踩碎了。
失去阵法的加持,火势瞬间乖巧不少。
鹤也将灵绝甩向空中,周围的风眨眼便化为实体,水墨晕染间扶摇而起。
他原本墨绿色的眸子,在与灵绝的注视中渐渐转为耀眼的赤红色,比周遭火光更为夺目。
霎时间,狂风突起,墨色的尘雾向南北两方极速卷腾,又化作两只灵鹤,振翅飞翔,摇撼天地。强劲的威压扫席一切,黑墨所过之处,似连时间都停滞,明明带着锐不可当之势,却不曾毁坏房屋草木分毫。
原本肆意燃烧的猛火顷刻灭尽,天地间犹如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一切景物都失了颜色,徒留百里灰烬。
鹤也立在原地,衣袂猎猎,淡然自若,两只灵鹤倏地没入扇中,灵绝应念合拢,飘然落回鹤也掌心。
鹤也微微侧头,对着身旁的石头说道:“出来吧。”
不多时,一个捧着一兜子土豆的人冒出了头。
“鹤大人,你这灭得也太快了,好多都没烤熟。”松闲拿起一个土豆在袖子上擦了擦,递给鹤也,“尝尝。”
鹤也看了眼土豆,又看了眼满脸黑灰的松闲,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烤土豆呀,这不是很明显吗?”松闲拿着土豆咬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普普通通地在火炉边烤了土豆一样,“呼呼……盐放多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鹤也皱眉,语气中有了审问的味道。
“没比你早多少。”松闲笑了一下,直接坐在地上,一副解衣般礴的模样,“你在怀疑我?”
鹤也未答,紧紧盯着他。
“我是看青竹跑出来了,才跟着过来的。他跑得太快了,往南边“嗖”的一下就冲出去了,我跟不上,就待在这里等你了。”
“等我?”鹤也有些疑惑。
“对啊,你这不是来解决了嘛。”松闲“嘿嘿”一笑,嘴边还挂着点土豆渣,“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害怕的,所以不敢乱跑。”
鹤也沉默片刻,转过身说道:“下次不要擅自跑出来。”
松闲看着鹤也的背影,咀嚼的动作逐渐放缓,嘴角一弯,问道:“这是大人对我下的命令吗?”
鹤也微微垂眼,往回走去。
“我是觉得跟在你身边安全。”松闲提高了音量,“你是这几个人中最厉害的,对吧?”
鹤也没有理会他,松闲无趣地吐了下舌头,向后一躺。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忽又拿起一个土豆,闭着眼睛吃了起来。
回到府中,鹤也刚端起茶杯,就见青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大人!松闲他不见了!”
“他方才跟我在一起。”鹤也轻轻吹着茶。
“和大人你……他……他也去后山了?”
“嗯。”
“他去后山做什么?这不是纯添乱吗?”青竹气得一拍大腿,絮絮叨叨着,“老大不小的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鹤也淡淡一笑,目光温柔。
“他去后山烤土豆了。”
青竹愣住了,突如其来一场大火,他竟然能安然自若地去后山烤土豆?傻子,这人绝对是个傻子。
不过话虽这么说,等松闲回来的时候,青竹吃起烤土豆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一刻钟后,隐龙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清丽灵动的女子。
“夕怜,你怎么过来了?”鹤也起身,眼底含笑。
松闲看着两人,嘴唇紧抿,将手中没吃完的土豆颠了又颠。
“大人,宗主派我过来传信。”镜夕怜欠首行礼。
“你可看到了什么?”鹤也激动道。
“回大人,昨夜大火之时,我与师兄在镜中锁定一个人影,但其速度甚快,又身着斗篷,即便施展古镜术也难以看清面容。”
说罢,镜夕怜朝空中一挥手,一个泛着银色波纹的水镜浮现出来,模糊的画面中闪过一道黑影。
“又是鹤家的服饰。”鹤也的眉心微微动了动,“他究竟想干什么?”
“哇!他可能跟我一样丑啊!”松闲不知何时挤了上来,边嚼土豆边说道。
“松闲!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青竹吓得往旁边跳了一步,正好给松闲留出了位置。
“我一直都在这里呀。”松闲摇头晃脑,并未理会隐龙那冰冷的目光,“你们看嘛,他的脸上好像也有黑斑哦。”
鹤也看向镜夕怜,后者立刻将画面回溯。
暗紫色的斗篷之下,那人确实露出了一小半脸,不过上面并不是什么黑斑,而是形如老鼠的刺青。
“好像……是个鼠头?”青竹快要看瞎了眼,挠着脑袋猜测道。
“不似寻常老鼠。”镜夕怜摇了摇头。
“是狙如吧。”松闲随意说了一句,四处张望几眼,朝鹤也刚刚坐着的那把椅子走去。
“你说的……是那个预示战乱的祸鼠?”鹤也心里同样也是这个答案。
“对,就是那个妖兽。”松闲倚在桌子上,将茶水一饮而尽,笑道,“也不知道他是人是妖,该不会是个什么宗派吧?”
松闲的话令几人脊背蹿起寒意,若真是一个宗派,那必然是巨大的隐患——首领是谁?人数几何?是否与妖兽勾结?这些悬而未决的疑问,无一不是勒紧咽喉的绞索。
“大人,古镜术仅靠师兄一人难以维持太久,夕怜先行告退,亦会将狙如之事回禀宗主。”
“好。隐龙,你送一下夕怜。”鹤也微笑道。
“我也去我也去!”松闲几步跳出,小孩儿要糖般跟在镜夕怜身后。
“你又去凑什么热闹?”青竹扶额叹息。
“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姐姐,多看一会儿还不行?”松闲两手抱在脑后,轻快地走一步蹦一步。
隐龙的眉眼皱得有棱有角,不过鹤也并没有说什么,他也就随松闲去了。
“漂亮姐姐,你从哪里来呀?”
“你方才用的术法好厉害呀,师承何处,可有喜欢的人呀?”
“对了对了,漂亮姐姐,你喜不喜欢吃烤土豆呀?我手艺可好了。”
“哈哈哈哈,我呀?我可是鹤大人最喜欢的得力干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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