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纹令牌

风鸣,鹤府。

苏清檀给鹤翊和乔知渊倒了一杯茶,又往旁边的香炉里加了几勺香灰,开口道:“昨夜因自虐而受伤的人已经全部医治好了,不过从数量和受伤状况上来看,比前几日要严重许多。”

“苏夫人所言极是,我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乔知渊叹了口气,“沙魇行踪不定,狡猾异常,我已在溪悦增派双倍人马,一旦有人家灯火亮起,附近值守的除妖师便会迅速赶往察看。若是天公作美,可以将沙魇一举拿下,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被其侥幸逃脱,有除妖师在外看守,也可让百姓安稳睡个好觉。”

“这沙魇出现得太过蹊跷,又仿佛受人指使,专挑云氏下手,背后阴谋可想而知。”鹤翊摇了摇头。

四家中,云家与鹤家最是交好,五年前的屠门之事,在鹤翊心里始终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鹤宗主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异事频发,受害的又是云氏一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五年前的那件事。”乔知渊摸了摸手上的珠串,目露思索之情,“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沙魇擒住,否则百姓人心惶惶,难以度日啊。”

“嗯,我这边也会加派人手,倒是……”鹤翊顿了一下,“叶家那边……”

“我早上已和叶染秋传讯,她那边倒是没什么异样。”乔知渊冷笑一声,“老天当真照顾他们南枫。”

鹤翊神色一凝,忙说道:“至少说明沙魇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嗯……”突然,乔知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涨得通红。

“乔宗主!”苏清檀立刻跑了过去,一双玉手轻轻按于他的面门之上。

只闻一缕药香,紫色的灵雾被乔知渊缓缓吸入鼻中,状态随之好转。

“多谢……苏夫人。”乔知渊不好意思地欠首。

“乔宗主言重了。”苏清檀捧起茶水递过去。

“老毛病了,咳咳……”乔知渊喝了口茶,长长呼了口气,“连万木春都没有办法根治,我便索性随它去了。”

鹤翊的脸上现出忧色:“我看你啊,就是太劳累了,什么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就算你要照顾与疏,也应该多依靠依靠乔凛啊。”

提到乔与疏,乔知渊的眼神倏地柔和,他笑了笑,眼里带着父亲的期盼与疼爱。

“与疏近来恢复得不错,我也命他前去除妖司从旁襄助,结果……颇见成效。”

“与疏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又极为认真,只要他想做的事,无一例外是完美无缺的,所以我说,你也该放放手了。”鹤翊欣慰道。

这几个孩子,他也是从小看到大的。

乔与疏生来便体弱多病,又是家中独子,九岁那年,一场高热差点夺去了他的生命,自那以后,乔知渊便把他当宝贝一样养起来,生怕再染上什么恶疾,不过即便如此,乔与疏也还是长年积病,日日参汤不离口。

算命先生说,加冠之年若能平稳熬过,往后便可一帆风顺,倘若这一年出了什么差池,那就……

“与疏自会有天命庇佑,将来肯定跟乔宗主一样,成为足以独当一面的英杰。”苏清檀温柔一笑,身为母亲,她自是懂那份宁愿自己替孩子承受苦楚的心酸。

“哈哈哈哈!那就借鹤宗主和苏夫人吉言了。”乔知渊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等到乔知渊离开时,镜夕怜恰好回来。

“狙如……”鹤翊神情严肃,连胡子都似乎紧绷起来。

“是,宗主。”镜夕怜恭敬地回答道,“而且辨出狙如之人,还是鹤大人身边的一个……松妖。”

“松妖?”鹤翊眉头一皱,“上次传讯,他并没有告诉我新招了手下呀。”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属下只知道那个人叫松闲,看上去二十**,虽看上去钝剑无锋,但不难看出他有一定的实力,且鹤大人对他十分放纵,似乎信任有加。”

“松……闲。”鹤翊捏了捏眉心,冲镜夕怜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这个松闲,来路不明,也划入监视范围之内。”

“遵命,宗主。”

月上柳梢,七洛御灵府。

鹤也的窗边传来声响,虽不易被人察觉,却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谁?”鹤也摸起灵绝,冷声问道。

“嘘……是我。”松闲鬼鬼祟祟地冒出一个头,紧张地往隐龙的房间瞟了一眼,“小点声,把那家伙惊醒了,指定要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未等鹤也问出口,松闲便自顾自地从窗户爬了进来。

“嘿哟,鹤大人,你这房间比我那儿宽敞多了。”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松闲把窗户关上,在房内缓步游赏。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鹤也微微蹙眉。

“自然是找你……”松闲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拉了个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床头微弱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鹤也的面容恍若神祇,墨绿色的双眸温澈而又干净,像是陈年的佳酿,酒香醇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凑近。

那一头黑玉般的秀发此时全部散了下来,发出淡淡的光泽,宽松的衣服并未系得很紧,裸露出的半边胸膛肌理分明,在心跳的起伏下弥漫着一股不经意的撩人气息。

松闲盯着鹤也看了许久,眼中的景象才由人变为烛火。

“找你有点事。”

鹤也将灵绝放下,问道:“什么事?”

“给你看个宝贝。”松闲笑了一下,心情似乎比刚刚还要好。

“我……不吃烤土豆。”鹤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松闲呆愣了两息,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鹤也,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满脑子都是吃的……可爱,太可爱了……”

鹤也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脸也开始发烫。

“不准叫我鹤也。”鹤也声音不大,却又中气十足,有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松闲唇角微勾,嗓音中还隐匿着笑意,带着撩心入骨的缱绻。

“好好好,我的鹤大人。”

鹤也以手挡脸,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呼出来的气滚烫如沸水。

“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松闲走向鹤也,俯身低头,将他的头发挽到耳后。

鹤也身子一颤,迅速后仰,抓着松闲的手腕,满眼怒意。

“怕什么?”松闲眼神温柔,目光落在鹤也的唇上,歪头轻语,“你那玩镜子的小佳人,现在估计在监视我呢。”

鹤也怔了下,面色有些僵硬,不满地瞪了松闲一眼,一掌给他推开。

“你先设个结界隔绝一下,我接下来要拿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云衔轻握手腕。

鹤也略有犹豫,看向身旁,后者会意,脚尖一旋坐了下去,又觉得不舒坦,朝鹤也挪了挪。

将床帐拉下后,鹤也伸出手在空中画下一个字符,字符印在床帐上,一时间,万籁俱静。

鹤也转身的同时与松闲拉开距离:“好了,拿出来吧。”

松闲委屈地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丢给鹤也后躺了下去。

“在后山捡到的,应该很有用处吧?”

鹤也的瞳孔骤紧,一把将松闲拽起,冰冷的气息瞬间将两人笼罩。

“喂喂……鹤也,轻一点……”

松闲完全没预料到此种情形,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

“你可知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鹤也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已经顾不上松闲对他的称呼了。

“我……我当然不知道啊……”松闲尴尬地咧了咧嘴。

鹤也的手越收越紧,脑中的思绪也越来越混乱。

松闲静静看着他,眼波流转,渐渐沉淀出一种温暖而厚重的感情。

良久,鹤也松开手,迷茫地抱住脑袋,声音微颤:“抱歉……”

松闲愣了愣,微微张口,又躺了下去,什么都没有说。

刻有金兽纹的令牌是云家独有,早在五年前那个灭门夜,这些令牌就一并被销毁,唯一余下的一块,在云衔手中——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存在。

这块令牌不是假的,也就是说,他出现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还是说,当年有心之人特地留下一块令牌,一直蛰伏至今日以此栽赃,那……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是为了针对云衔,欲将他赶尽杀绝,那是否可以说明,他还活着?

“留下令牌之人,可有看清?”鹤也平复过后的声音,温柔得似夏日月夜。

他有所期待,可松闲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没有,我是见这令牌在那样大的火中都没有损坏,一定不一般,这才捡回来留着给你。”

静默片刻,鹤也紧握着的手渐渐松了劲儿。

“当时为何不给我?”

“我……我忘了。”松闲尬笑了一下,又关怀道,“大人,你方才是怎么了?这令牌到底有何用处?”

“没什么。”鹤也闭上眼。

“那……好吧。”松闲坐起。

接着,鹤也听到了脱鞋的声音。

“鹤大人,你这床真舒服,我都不想走了,你会撵我走吗?”

“会。”鹤也回答得斩钉截铁。

松闲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被撵了出来,虽心里不甚失落,可脑海中一浮现出鹤也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愉之情便迅速占据身体。

下一回,该以什么理由过来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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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于云野西岸
连载中鱼十六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