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上一世晏婉细腻而清新的画风,线条干净但是却又十分形象将整幅画面和谐地呈现了出来。画面中有那条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河,可是却并未画的和现实中的那条河一样,反而像村民描述的最初清澈如镜的那样,桃花瓣和银杏顺着流水的方向漂流。
记得上一世季河清就问过晏婉,为什么总是喜欢美化本来没有画出来的那么美的景物。
晏婉只是笑着说:“总得有一些热爱的缘故,才有希望和动力活下去啊!都和现实一样的,哪里来的向往嘛~”
晏婉喜欢将事物过度美化,她总是巴不得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过于纯粹没有杂志的善意,反而让她自己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季河清自小和季斯和自立于江湖间,活下去靠的是强大自我,她向来尊重适者生存的淘汰法则,然而每每看到晏婉的那一刻,她却恍然也理解了晏婉想要守护美好东西的心。
这样美好的晏婉,不应该再有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再一次飘远,季河清放下这幅画决定再出去走走看看,可就当她把画放下的那一瞬间,她扫过画中花轿被银杏叶掩盖的那一部分。
晏婉的画颜色都很柔和,但是却又十分分明,只是这花轿的颜色却和这一旁银杏树几乎融合在了一起,看不出什么分别。
季河清正觉得奇怪,只听身后是轻轻的脚步声。
“你在看我的画吗?怎么样我画的好看吧~”
是晏婉,她走到了她身后,从一侧探出一个脑袋看季河清手中捧着的自己的画。
“自然好看,只是公主为何将这花轿掩藏于银杏之中,颜色接近的几乎融为一体。”
季河清见她恰好醒来,于是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欸?其实就是我画画的一个习惯啦。因为我看那花轿是银杏木,附近又都是银杏,有一种‘落红不是无情物’的意味,于是我私心让它回归了它本来的地方。”
“银杏木?”季河清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白日里何家那老头后来一直念叨着那花轿是上好的木材,莫非是这木材有什么讲究在里头?
回想起那四家出事的姑娘的花轿,虽然乍一看没什么分别,但确实木材颜色是不大一样的。
“公主,你在客栈待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季河清急着要出去验证自己的一些想法。
晏婉却先她一步披上了自己的披风。
季河清见她动作,愣在了原地。
“公主,这会儿夜半三更的,很危险。你要不还是在这别出去了吧。”
“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晏婉神色如常十分平静,倒是真看不出有什么畏惧的,只是这软糯的语气倒让季河清品出了几分晏婉离不开她的滋味来。心里已经松口了大半。
“可能会有鬼哦~”季河清担心晏婉会害怕,于是便想吓唬她一下,下意识摆出一个鬼脸凑到她面前。
“本公主不怕呀~你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晏婉就行,公主公主显得我的价值都在这个身份上了一样。”晏婉嘟囔着小嘴,小小的手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脸,“我来这里的时候也听村民讲过一些这里近来发生的怪事。但是我觉得如果真的有鬼,它不一定是坏人,它一个姑娘都没有真的伤害啊~”
说罢,晏婉点起了自己的那盏桃花手提灯,而后推开了门转身朝她道:“走吧。”
像是故意调皮一般,晏婉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勾起一个调侃一般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她比她更怕一样。
季河清于是回过神来,连忙跑上前去,到晏婉的身边与她并肩。
于是和上一世一样,她的身旁出现了一只黏人的提着桃花灯的粉色团子,不是跟着季斯和,也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仅仅跟在她——季河清一人的身旁。
心里因为这个想法甜滋滋的,如同灌了桃花酒酿一般。
*
刚刚下完雪的银杏村十分安静,连狗叫声都显得远了很多。
雪还没有堆得很厚,但是还是非常容易打滑,季河清于是不动声色地伸出了手臂放在晏婉的面前,晏婉仿佛也心领神会一般,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鞋子踩在雪上,发出脆脆的声响,一深一浅的。很显然,深的是季河清的步子,她一步跨得远,踩得也深;浅的是晏婉的步子,她扶着季河清的手臂,提着衣服,一步一步地跟着。
季河清突然停下了脚步,晏婉没有稳住,力量一瞬间全部向扶着季河清的那只手臂倾斜过去,幸好季河清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将她扶住了。
“河边有人在哭。”季河清压低了声音。
现在的姿势晏婉的脸像是埋在季河清的手腕里一般,而季河清又俯下了身子同她说话,晏婉几乎能感受到季河清近在咫尺的呼吸,和上辈子一幕幕季河清保护她的场景重叠,心跳几乎骤停了一刻。
二人顺着提灯照亮的前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姑娘在河边抽泣,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有很多日没有洗过了,身上还粘了很多细碎的鸡毛。
“这个村子有人贩子吗?这个姑娘是不是死里逃生出来的?”晏婉看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问。
眼见那姑娘就想跳河自尽,季河清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给拉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那姑娘求死心切,刚刚挣脱开季河清便又向那河边爬去,嘴里还不停地念着“让我死”。
来来回回没辙,季河清便撕了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把她捆了起来。
姑娘意识到自己是死不成了,竟然不再哭泣,双眼只是麻木地看着河面,空洞的和死了一样。
晏婉皱了皱眉头,按住了还想捆住那姑娘双脚的季河清。
“有的时候,不是活下去就是幸运的,对她来说,像是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呢!”
说罢,晏婉将手抚上了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大抵是没有想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会突然这么对自己,姑娘只是一个劲地向后想要避开晏婉的手,嘴里嘟囔着嫌弃自己的脏。
“不脏的,不脏的。”晏婉轻轻抚摸着姑娘的头发,柔声地安抚着她。
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真的不再挣扎了,转而抱住晏婉开始抽泣了起来。
“我……我活不下去了,我迟早要死的,爹爹也不希望我活着,可是我不想再嫁给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了……”
晏婉拍了拍姑娘的后背,将她头顶上的几根鸡毛小心翼翼地挑了出来。
“可以讲讲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呢?”
那姑娘听到这话倒是慢慢抬起了脸,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脸色苍白像是饿了许久。
“额那个,”季河清突然蹲了下来,从衣袖中掏了好一阵子,掏出了用布包好的几块糖和酥饼,递到了姑娘面前,“吃点吧。”
姑娘只是愣了一会儿,而后便抢过季河清手中的事物狼吞虎咽了起来。
“她看起来真的饿了好久的样子啊!”晏婉凑到季河清的耳边感叹,随后又看了看她的衣袖,“你怎么还随身带吃的啊?”
季河清只觉得耳畔晏婉的轻语十分好听,挠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挠了挠自己束起来的头发,回道:“从小江湖四处流浪,而习惯了嘛,就养成了随身带吃的的习惯了。有的时候和人切磋习武,免不了招惹到人,被追杀也是常有的事情。碰到要在山洞树林躲一夜的情况,至少可以保证体力不被饿死。”
季河清说的是真心话。
她对儿时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大脑仿佛在那一时间板块都是空白的。她只记得,从她记事起,就已经四处流浪了。因为长相秀气而俊俏,常常被人误以为是男孩,她一开始还会辩解,后来发现如果和别人说自己是男孩的话,会有机会和别人切磋武艺学到本事,她开始刻意让所有人都误以为自己是一个男孩。
姑娘很快便将食物吃得一干二净,而后便扭捏地看着她们,道了谢。
“你叫什么名字啊?”晏婉撑着下巴歪头问道。
“何麟先。”
听到这个名字,晏婉和季河清皆是皱起了眉头。
何麟先却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神态,接着说:“爹爹为了给弟弟凑银子上学堂,想把我嫁出去换一笔钱,可是一个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我不想嫁!后来不知怎么的,我被绑去嫁人那日,晕了过去。再醒来我回到了家里,可是没有人愿意再娶我了,可是我自己清楚的,明明我是清白的,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后来爹爹气不过,把我关进了鸡窝里,天天喂和鸡一样的吃食,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今天我看到鸡窝的门锁好像坏了一些,便趁着晚上跑了出来。可是,我出来之后又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与其再这样痛苦的活着,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有地方可以去,我会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可以去都城开开一家自己的铺子,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你愿意吗?”
何麟先抬头看季河清,瞪大的瞳孔出卖了她的惊喜。
“我愿意。只要不是让我随随便便嫁给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命运捆绑在别人那里,怎样都好。只是,公子你怎会愿意给陌生人这么多银子……”
“愿意就好办了。知道你家鸡窝的那扇门为什么锁会坏吗?”还未等何麟先问出口,季河清便轻笑了一声,自顾自揭露了答案,“因为我今早从何家离开时,听到有人在鸡窝里头哭,我故意把锁破坏了。”
晏婉在一旁听此言才发现,原来季河清一早就知道河边会有这一幕,也一早就知道谁会来这河边,也难怪,这三更半夜的不出门,却跑到这里来了,还妄图骗她说有鬼。
信她才有鬼!
“银子当然不是白给你的,后面你能不能靠自己活下来也全在你了,我们不会管你的死活。但是前提是,先帮我们一起搞清楚这个月的出嫁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银杏木的花轿很难得吗?”
“银杏木?!!”
何麟先听了,像见到鬼了一样地站了起来。
仿佛还不敢确定,她又开口问了一遍,“你说,我的那花轿是银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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