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昭浑然不知李复山的心思，只是对方的眼神让他有一种黏腻恶心的感觉。
顾棠一双眸子如墨漆黑，语调低沉，“三爷，他在看你。”
贺书昭抬眸，看着顾棠站在自己身前，隔绝了李复山的视线，心中却莫名有股怪异。
太近了。
顾棠靠他靠得太近了。
贺书昭甚至有种错觉，顾棠的视线比方才李复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专注，更炙热。
这让贺书昭十分地不舒服，于是他伸出手，在顾棠胸口上推了推。
“你离我太近了，顾棠。”
很轻的力气，却把顾棠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顾棠低下头，“三爷，是我僭越了。”
“嗯。”
贺书昭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拉开车门又重新坐了进去。
回了公馆，顾棠把刚刚买的龟苓膏拿出来，端给贺书昭。
“三爷，吃点吧。”
贺书昭点点头，用勺子舀了一小块放入嘴中，气味淡香，口齿微甜，清清凉凉的感觉沁入脾肺，的确舒爽，连带着身上的燥闷也被消去了大半。
又吃了两三口，贺书昭才放下东西，肯定道：“这家店做得不错。”
顾棠闻言露出笑来，“三爷喜欢就好。”
两人言语间，忠叔走了进来，递上封红底金字的信件。
“三爷，有封请柬。”
“哦？”贺书昭接过请柬，并未拆开，随后扔在了桌子上，“又是哪家发来的？”
“署名是林家，林震霄。”
“林震霄？”
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有股耳熟的感觉，贺书昭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疑惑道：“他不是越城的人吗，怎么来平津发起请柬了。”
贺书昭偶然听过林震霄的名字，还是听贺老爷子提过。
也是在许多年前，两人曾有过一起愉快的合作，但后来两人发展地点不一样，于是就渐渐淡了下去。
“听说是越城那边打起来了，林震霄提前得了消息，早早地跑了出来。”
贺书昭挑了挑眉，“怪不得。”
忠叔犹豫了下，说道：“老爷子去的时候，林震霄还派人送来了帛金。”
“我记得。”贺书昭点点头，眼神闪过抹哀伤，又很快被他藏了下去，问道：“他定的什么时候？”
“明日晚宴。”
“那便把明日其他事都推了，我也去看上一看。”
第二天贺书昭带着顾棠，准时赴宴。
一进门便看到了许多老熟人，商会的冯会长和副会长，丽都皇宫的老板，李复山也赫然在，正举着酒杯遥遥对着贺书昭敬酒。
贺书昭嫌恶地扭开了头，突然一道娇俏的身影朝着贺书昭跑了过来。
“贺书昭！”
贺书昭一看，眼前烫着罗马卷，穿着洋裙的女孩，正是林曼仪。
“林小姐。”贺书昭客气的点头，微微拉开了和林曼仪的距离，“你也在这里。”
林曼仪并不在意贺书昭的疏离，反而冲他一笑
“我也姓林，自然要在这里啦。”
贺书昭微微惊讶，“你是林震霄的女儿？”
“对呀。”林曼仪大方承认，又提着裙子转了一圈，“贺书昭，你看我今天的裙子好不好看？。”
贺书昭不擅与女人沟通，但在宴会这种场合，他却也做不出当众拂了林曼仪的面子。
于是贺书昭淡淡笑道，“林小姐美丽大方，很能衬出这裙子。”
林曼仪闻言仰头一笑，“安安姐果然说得一点没错。”
“安安姐？”贺书昭不由问道：“你说的是乔安安？”
“对。”林曼仪像是坏主意得逞般笑道，“安安姐说，我若在宴会中你同你说话，你一定会像个绅士般，哄我开心。”
贺书昭只得无奈摇头，“她倒是想得通透。”
林曼仪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在听到贺书昭果真如乔安安那般的回答，她却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位就是贺家的公子吧？”
一道爽朗豪迈的男声响起，贺书昭循声望去，只看到一名穿着中式袍子的中年男人向自己走来。
男人脸宽面阔，眉浓耳大，一看便是性情豁达之人。
贺书昭率先伸出手，笑道：“贺家公子大可不敢挡，林总叫我书昭就好。”
来人自然是林震霄，他闻言哈哈一笑，握着贺书昭的手轻轻一扬，“你跟曼仪年龄相仿，又这么合得来，叫我林总太过见外，你不介意，喊我林叔就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叔。”
“哈哈哈——我还有个儿子，他过几日才会来平津，到时候我替你俩引见，你可要给林叔这个面子！”
“那是自然，林叔邀约，我一定会来。”
两人一番寒暄，倒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怪不得林震霄对贺书昭如此亲厚，原来人家早就和自己的宝贝女儿相识！
在场的人看着林震霄哈哈大笑同贺书昭聊着天，最后拍了拍肩膀，像是对晚辈的赏识般，引得众人纷纷暗自嫉妒。
甚至更有心着开始琢磨，若是贺书昭与林曼仪成婚，对他们二人来说，这可是一桩完美的婚事！
“曼仪，你带着书昭好好逛逛，我还有其他人要招呼。”
林曼仪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李复山端着酒杯过来，勾起唇角，对林曼仪举杯示意。
“原来是林小姐，那天误会，这杯酒，就当给林小姐赔罪了。”
林曼仪哼了一声，“我可不敢让李少爷喝这杯酒。”
李复山在女色中最是得手，现下却故作惊慌地往贺书昭身上一靠，“书昭，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得帮我劝劝林小姐。”
贺书昭下意识推开对方，只见李复山一个踉跄，一杯酒全洒在了贺书昭的身上。
“你！”
傻子都看得出李复山这是故意的，贺书昭刚要发作，李复山先开了口，“都怪我，书昭，你衣服都湿了，我带你去换换。”
“三爷！”
顾棠终于忍无可忍拦在两人中间，“照顾三爷的事我会来做，就不劳李少爷费心了。”
“那可不行。”李复山勾唇笑着，透着股邪气，“你是跟着书昭来的，若你跟书昭都不在，那可是太失礼了。”
“三爷……”
顾棠刚要说话，贺书昭已经把人推开，“他说得没错，我上去换衣服，你在这里守着，有人问起来，你也能替我回答。”
说完，贺书昭又对林曼仪点头示意，“林小姐，失陪了。”
贺书昭跟着李复山上了二楼，佣人已经把干净的衣服拿上来，等到贺书昭换了衣服出来，李复山正坐在沙发上，饶有笑意地看着贺书昭。
贺书昭也不拐弯抹角，在李复山对面坐下。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贺书昭说这话时，一缕发丝从额上落了下来，落在了贺书昭的眼角旁。
刚刚换衣服时，头发梳得再整齐，总会弄乱一点。
二楼厅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贺书昭的脸上，哪怕他眼里的是一惯的冷意，也显得温和动人了许多。
李复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贺书昭，看着他领口没扣上的两个扣子，伸手指了指，“书昭，你看你，扣子都没系好。”
那是方才酒打湿了胸膛，即便贺书昭擦干了，酒精的感觉总让他胸口有股温热感。
贺书昭见李复山还是一副浪荡模样，不欲与他多费口舌，起身就走。
李复山动作更快，伸手拉住贺书昭，“书昭，我话还没说完呢。”
贺书昭啪的一下打开李复山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书昭，你当真要与我不相往来了吗？”
“呵。”
贺书昭冷冷一笑，眼里充满了蔑视与倨傲，“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习得了厚脸皮的本事，不过用在我身上，你挑错人了。”
“哈哈哈——”
李复山笑了起来，贺书昭的话竟是让他一点也不恼。
“咱们认识这么久，从前生意上的往来也不少，你想散得这么干净，我可不答应。”
贺书昭眼睛眯了起来，“你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
李复山也站了起来，他斜着身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双眼睛分明是笑着，直勾勾地看着贺书昭。
“割席断义，你我仿制一回。”
贺书昭微微皱眉，又听李复山继续说着，“晚宴过后，我们在清月阁见，一切都在酒中，你我认识这么久，我只要这最后一杯酒。”
“我为何要去？”
李复山笑意渐浓，他等的就是贺书昭这句话。
“除非，你不敢来。”
短暂的沉默后，贺书昭转身便走，只留李复山一身站在灯下。
李复山再也掩藏不住眼中的狂热，捂着脸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了，今晚，贺书昭一定会来。
贺书昭刚下楼，顾棠就穿过人群追了过来。
“三爷！您没事吧？”
贺书昭点点头，正欲说话，商会的人又端着酒上前，赔笑着同贺书昭搭话敬酒。
宴会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复山没了往日的兴致，只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如影随形地跟在贺书昭的身上。
对于今晚，李复山舔了舔唇，他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宴会终于结束后，李复山走过贺书昭的身边，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坐上车，扬长而去。
这几乎是挑衅般的态度让贺书昭冷笑一声，他“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去清月阁。”
他倒要看看，李复山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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