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金属棍棒竖起,鹿沅之深深吐了口气,她抬起眼睛,看着昏暗灯光中毕笙静静淌泪的脸庞。
“别怕,别怕……”
不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还是安慰朋友,鹿沅之喃喃着。
她鼓起脸,把眼花憋回眼眶,哽咽被吞咽进肚子里,鹿沅之换手握住金属棍,擦干双手的汗,而后她高高举起空心金属棍!
扑哧——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毕笙的脸色苍白,不由低头看去。
鹿沅之戳下去的手腕不敢动,她也飞快地朝踩住的丧尸扫了眼。
空心金属棍不偏不倚戳进它的脖颈中,清脆的骨裂声咔嘣一下回荡在两人耳边。
“……死了吗?”鹿沅之低声问。
毕笙腿站在两米开外,眯眼小心翼翼地弯腰看过去:“好像……”
鹿沅之慢慢松开手,她刚往后撤了一步,那原本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东西猛地往前一拱!
“!”鹿沅之的魂都要从六窍中飙出来了!
她双目圆睁,下意识抬手勾上毕笙的肩膀,一个鹿蹦撞到她的怀里!
“我去!”毕笙显然也被吓一跳,她单手搂住鹿沅之的大腿,踉跄着连连后退,背部磕上走廊的薄墙。
毕笙抱着鹿沅之掉头就往影厅内跑,席卷出一阵狂风。
剩下四人吓得连门都不堵了,郝家兄弟俩手脚并用,抓住上方的闭门器,背靠背抵在与门板上方。
刀永思拽住高瑞阳的手,横过身体贴着墙壁从走廊冲向影厅内,紧紧跟上毕笙矫健的步伐。
“哥,其实你人还不错,虽然嘴臭,长得也一般般,又贼抠门,但在我眼里,真的没有人比你更好了,呜呜呜呜,哥,下辈子我们还当好兄弟呜呜呜呜——”郝斌垂泪,可惜两手都撑在墙上保持稳定,不能抽手去抓老哥的手,终究是差了点氛围。
郝若眼眶泛红,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咬牙,一字一顿:“闭、嘴!”
眼见愚蠢弟弟转来的感动眼神,郝若额头突突跳,压着嗓子怒喝道:“你脚踩到我胯上了,撒开你的蹄子!”
郝斌吸了吸鼻子,怅然地移开脚,艰难地蹬在墙上:“原来你发现了啊……”
嘴角狠狠抽动,郝若胸膛起伏,低头遥望那个地上蛄蛹一下,把所有人吓得屁滚尿流又不动的丧尸。
“它是不是没动了。”郝若微眯眼,喃喃自语。
郝斌也眯着眼,脖子长长地够出去:“这不是在抽吗,哥你看不到?”
门外的动静逐渐停下,郝若松下一条腿,试探往空中踩。
郝斌看得心惊胆战,捏着嗓子叫:“哥,你要干啥,它还在动呢!”
“就一个小孩身高,”说话间,郝若已经跳到地上,“而且现在又不是没武器……”
就是这个武器吧,还在敌人脖子上插着,需要他自己去拔下来。
他们开始害怕是因为没趁手的家伙,后来躲开是还没搞清楚这个丧尸的攻击力。
目前看来,攻击力好像很低,反正它的嘴巴已经被堵住了,能造成多少威胁呢?
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仍在抽动的丧尸,眼神落在插在丧尸脖颈的金属棍上。
郝若的目光逐渐变得炽热,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又有这么多人,没有属于自己的防身武器,怎么能行?
嚇嚇——
丧尸突然抽搐两下,上半身猛地朝郝若的方向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
可郝若一把老腰,他快不了!
郝若头脑一片空白,大腿以下知觉全失,完全是凭着本能往上蹦哒。
两道身影犹如横冲直撞的剑鱼,一前一后地闪身出现。
鹿沅之板着脸,雄赳赳气昂昂高举半人高的垃圾桶,快半步的毕笙伸手用力攥住丧尸脖子上插的金属管,一个用力,血刺呼啦地拔出来!
硕大的垃圾桶呼啸而下,严丝合缝地扣住地上那个丧尸。
毕笙跑得太快,撞了下刚落地的郝若,他狼狈地又是一个踉跄,被毕笙眼疾手快地拉住。
“……谢了。”郝若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毕笙握紧手里的金属棍,她警惕地瞥了眼对面的男生,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刀永思端着拖把,散落的布料像朵花直直对着门的方向,高瑞阳腋下夹包,二人蹑手蹑脚地出现在走廊尽头。
“噗嘶噗嘶——”
刀永思发出召唤:“咋样?”
鹿沅之低头,屈指敲了敲垃圾桶,里面的丧尸没有发出丁点动静。
“我刚刚应该插到它嗓子眼了,骨头响了一下。”鹿沅之低声朝身边几人说。
毕笙拄着拐,微微摇头:“但是不能说明它已经,嗯……彻底死了,那个保洁阿姨不是头仰成90度还能动吗?她的脑袋掉下来,才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
挪到倒扣垃圾桶旁边,刀永思搂着拖把花,忧心忡忡地扭头,看向荧屏方向:“另外两个头好像没掉啊……”
高瑞阳目光一肃,他把包甩在背后:“我去看看。”
刀永思拽住男友的胳膊:“别……别去,危险……”
不由上前半步,郝若张开嘴,刚想说话,就被背对他的毕笙打断。
“还是我去。”
毕笙紧紧握住手中的金属棍棒,这是她和沅之眼下唯一能傍身保命的东西,她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哪怕代价是她要打破近二十年形成的社会伦理观念,要亲手杀掉一个看上去和人非常,非常像的东西。
她也绝对不会把保命的武器交到别人手上,绝不会。
毕笙抬头对高瑞阳说:“你是男生,力气比较大,你来压住这个桶吧。”
刀永思只犹豫了半秒,就撞了下男友的胳膊,爽快答应,她走到倒扣的垃圾桶旁边,壮着胆子一屁股坐上去,高瑞阳也抬手按住垃圾桶的底部。
鹿沅之回头看向郝若:“你和郝斌还是顶门。”
她能理解毕笙的顾虑,高瑞阳、郝若、郝斌都是男生,又年轻力壮,一旦发生冲突她们会非常吃亏,所以毕笙要把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紧紧握住自己的武器只是第一步。
鹿沅之追上毕笙,抓住她湿热的手:“我们一起。”
“嗯。”
毕笙咬紧下唇瓣,步伐坚定缓慢地往前走。
第二步,让别人清楚地认识到,她们的不好惹。
越是环境艰难,性格尖锐,又有实力的人越容易得到尊重。这是毕笙从偏远山村一路考进大城市领悟到的深刻道理。
刚刚爬到走廊的那只原本被绑在一排,鹿沅之凑近,借着荧屏微弱的光看了看,转头对毕笙说:“这一排的椅子好像要旧一点。”
“怪不得。”毕笙点头,她们从左边的楼梯缓步上爬,三排的那只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金属棍远远地探去戳了两下,毕笙停住不动,她抬起袖子擦了把脸,讷讷开口:“它好小啊,跟我妹差不多大。”
鹿沅之垂在身侧的手打开又握紧,她喉头梗塞,没有勇气说出,“要不给我吧,我来”这样的话。
她也好怕,在潮水般奔涌而来的畏惧中,茫然只占了那么一小撮。
一切按本能行事,肾上腺素接下控制权,指挥身体。
动物性的野蛮本能告诉她,告诉毕笙,告诉所有人,活下去,先活下去,于是他们奔跑,抵住门,又拿起武器。
就是为了活下去,只是为了这个。
毕笙抽噎着闭上眼,她挥舞金属棍,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金属棍敲打在它的后颈,清脆的骨裂声眩晕了毕笙,她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毕笙惨白着脸,双眼无声,她拖着棍子迈上四层,机械地重复挥舞的动作。
“呕——”
毕笙再也忍不住,她把金属棍塞进鹿沅之手里,冲向一层墙角,跪在地上呕吐。
泪水在面庞上肆虐,毕笙将胃中酸水都呕出来了。
透过一缕一缕的湿重睫毛,毕笙看向蹲在她身边的好友。
“怎么了,沅之,这是……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毕笙咬着自己的袖口,哽咽着摇头。
世界顷刻间天翻地覆,她们好像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现在很危险,比如她们应该躲在这个该死的影厅里别出去,可更多的仍是未知。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们为什么要对曾经见过的,和自己一样正常的人下手?
毕笙没看清这三只小丧尸的脸——直到鹿沅之踩住从按摩椅中挣脱的那只。
荧屏一闪而过的亮光让她看清了那张脸。
第一次,毕笙恨自己的记忆力这么好,她清楚得记得,就在商场三层楼扶梯的位置,碰到的一对小手拉小手的好朋友,两个女孩都是妹妹头,齐刘海,一个下巴尖尖,一个有着圆嘟嘟的脸蛋。
那个眼神灰蒙蒙,冲她们嘶吼的是下巴像花瓣一样俏丽的小妹妹。
鹿沅之把金属棍放在脚边,她搂住毕笙颤抖的肩膀,面庞贴上朋友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苦涩的泪水在鹿沅之的脸上蜿蜒,滑落进毕笙的发丝里,女生压抑的哭声被影片的音效掩盖。
这才是第一夜。
毕笙眼眶微红,她摘下几个枕套,仔细地绑住小丧尸们的手,像口罩一样遮盖住它们的嘴巴,在鹿沅之的帮助下将正面塞在座椅的两只拉出来坐正。
刀永思错愕地看着这堪称怪诞的一幕,她咽了口唾沫:“那个,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商量好了守夜的策略,十点到凌晨三点由鹿沅之,郝斌和高瑞阳守门,三点到六点轮换成另三人。
幸好电影结束后影厅内的灯还是亮着的,电并没有断,这多少给六人一些慰藉。
“它们之前是人。”毕笙抽着鼻子站直身体。
刀永思站得远远的,她一愣,低声说:“……我知道。”
看神情,刀永思仍然不理解为什么毕笙和鹿沅之要这样做,不过她没有开口追问,怕刺激到两人敏感的神经。
鹿沅之拍拍手,冲毕笙扬了扬手机,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转脚迈入走廊。
走近木门,她对站在一边的高瑞阳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站定后,她的目光逐渐上移,对上郝斌执拗的视线。
行吧,愿意在上面待着也行。
鹿沅之无所谓地低下头,肩膀倚靠在木门上,开始拨弄手机。
头顶的郝斌苦苦支撑,他无声哀嚎:“救救我,救救我,腿麻了下不来!”
三对人,分别对应友情,爱情,亲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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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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