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宫

温造随众人将养了三五天后,待到诸位宦官身子都利落不少,散去了血药味,瞧着面貌与形气同常人相差无几,领事公公这才开始分发活计。

在这波澜不惊的五天里,温造倒是听得了不少事。首先便是含那日筛宦的管事公公在内,并余下十名小公公就走水一事每人领了十大板子,如此才算了结那日办事不利而生的祸果。当初为他遮掩那位小太监一瘸一拐而至同他说起此事来,温造还觉着分外歉意,全算得是他的连累,他心中郁郁,小太监反倒还宽慰他。

“哪能怨怪公子,如若不如此做法,奴一干人等均死罪难逃。再说了进这宫内板子还挨得少么?公子且放心,下手的公公们心里皆有数,无外乎伤点皮肉,躺一晚上便好,不碍事……”

这小太监姓孟,名六奇,年纪不大,看着瘦瘦小小的,倒也是个妙人。说来宫龄也不算特别深远,倒对这宫内一应事务如数家珍,虽无上得台面的宫衔,但在各宫管事公公处也是颇有些脸子。若非如此,那日招宦管事公公也不会松口得那般快。温造在心中思忖,也不知祁朝是如何搭上的此人,不过也多亏此人,他在宫中这几日过得也算松快。

因着这几日纯养伤的缘故,渐渐地周侧铺位也有人醒转过来,天南海北的聚一块倒也能聊上些许时辰,用以打发痛意。因着六奇公公在送饭闲话时不经意与温造来了出远房认亲戏码,道的是涕珠淋潸,只见泪横湿,未语先惨咽,故而不出一日,满直房的人便知晓孟六奇多了个远房堂弟。

温造觉着此举甚为不妥,也曾私下将孟六奇拉至一旁:“公公何故如此做,先前已是帮我良多,往后行事怎可再将公公拉入泥潭?”

孟六奇似是早晓他有此一问,故而拍拍胸口:“公子有所不知,再过两日便是分宫之日,只有排得开脸子的宦人才能去得大贵人们的宫廷。这些事情指挥使大人早就同奴交待清楚了,以奴为跳板,送公子入高位嫔妃宫廷,如此才能早日完成大人所愿。奴在这宫中待了数年,该打点的奴也会替公子仔细妥当,并全权交予公子,如若真是听命数划分,怕就连这直房公子也是不待两年甭想出去。”

温造对于宫中一应事自是一头雾水,听得孟六奇如此道来,他也觉出一些道理。这几日铺位的‘同僚’们也状若无意地打听着这宫内的紧要秘辛,以免犯了讳忌,还有哪处的宫人们最为得脸,哪处的宫廷最没前途,又或是什么主子更为大方,抑或是同哪宫的红人扯上了分毫关系,这也让毫无根基的众人羡煞不已。

这大历皇宫妃嫔自是不少,自前些年明德先皇后逝去之后,这后宫之位一直空悬,如今中馈之权全交予燕王生母甄贤妃手中。近来随着太子册封,甄贤妃也跃进了贵妃一流,成了正儿八经的甄贵妃。且因其母族乃是定北侯府,其父甄茂与镇国将军晁鹏有双剑齐名之美谈,把控大历边境数十万大军,权势滔天,作为独女自是身份显赫、受尽荣宠,且一族与皇族沾襟带故,道来也算赵瀛的远房表妹,这等亲上加亲,又重权在握,连当今丞相也只得暂避锋芒。再说这甄贵妃甄元霜其人,性子倒也沉稳,处事妥当也宽厚,就是这喜形倒爱显于色,朝着皇帝热情,待人一走便又恢复一派戚淡郁郁的模样,也觉不出是怎个突兀转变。故而这明仪宫,自是成了众多宫人眼中的饽饽,哪怕伺候的这位主子脾性怪了些,可盛宠不倒,自是能跟着沾光显荣,飞黄腾达也指日可期。

其次呢,便是丞相之女杨华妃的玉华宫。自先太子赵旭薨后,杨华妃像是华彩散尽,整个人枯瘦了不少,赵瀛出于安抚给她提了贵妃位分,但被她拒了。这两年来她终日茹素,于殿内牌位处斋沐颂吟,也不见得出门,渐渐地连圣恩也断了。据玉华宫的宫人道,以前华妃娘娘还能同贵妃争上一争,如今甄贵妃风头无两,杨华妃却是如云坠泥,也是一派风风雨雨。

余下的上得台面有些手段和本事的嫔妃,还有永安宫的秦惠妃、绛紫宫的柳淑妃、以及昭芙苑的丽嫔、长信宫的安嫔一干人等。

若是能进得这些娘娘的院子里,哪怕做个除洗洒扫的活当,也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近日来,内务府领事公公礼倒是收到手软,可面上古板无波,调教人谈起话来仍旧肃穆严厉,尤其是宫规这块,不注意就得挨上三两鞭子,饶是温造练武多年皮糙肉厚,这两日手心也是开了花。

“见着贵人,形貌身姿均要得体,不可妄言,须得谨小知礼,不可随意扫视,不可疾行,不可嬉闹,冲撞贵人,此乃大不敬……”领事公公黄公公背着竹条,缓慢踱着步,干枯的老脸上满是褶皱瞧不清神色有异,可这竹条却又能精准地打在每一个礼数不当的小太监身上。

“身要躬,背要直,视脚尖,勿望前方,眼要正,且聚睛,”刷的一声竹条声,温造被黄公公打在脚背,力道穿透布靴而至,疼得他几乎当场跳起来,可身子一抖,又只能咬紧牙关硬抗下来。

“陈公公,听得你是六奇的堂弟可是?”黄公公打累了,摆摆手便有人将扶着到直房廊上阴凉处歇着,抿了口水,缓缓开口。

温造,此刻的身份正是陈富良,他吸了口凉气,盯紧脚尖细声道:“正是奴。”

“六奇公公可是陛下身边掌事的褚公公眼前的红人,这些年流水一般也往老奴这儿送了不少东西。老奴是个感恩的人,自然不会苛待了陈公公。方才的打也只是宫规调教,绝非刻意磋磨,公公只有过了我这儿一关,往后在贵人面前才不会出错,才能保命,公公说是与不是?”

温造脚背已痛得快失了知觉,再看周侧其他公公,有人伤在背部,有人伤在臀部,均是隐隐渗出血迹来。他头皮有些发麻,却也不敢有怨言,朝黄公公一拜道:“多谢公公指教。”

黄公公闻言这才眯着眼开乐,面向规矩站立的众人,“那今日便到此吧,以后我等便同处后宫当差,烦请诸位谨记,慎言敏行。话尽于此,望各位珍重性命,往后是扶摇直上,抑或是如临深渊,皆需沉着镇定,这后宫中变数太多,便一切看命吧。”

说完便从衣襟处掏出册子,用食指沾了口水开始翻页:“这便开始划分宫廷……”

“毛小营,至昭芙苑当差;曾千星,至长乐宫当差;孙希仁,至永寿殿当差…陈富良,”黄公公抬了抬眼皮,顿住,温造心悬了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却见黄公公接着道,“你运气不错,是贵妃娘娘的明仪宫。”

温造心下一松,忙躬身向黄公公道谢:“多谢公公,公公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黄公公摇头道:“要谢就谢你远房堂哥,这一次怕是把他老本给掏光了,自个儿都还在玉华宫贴冷脸呢,也不算薄待你这个堂弟了。”

“公公说的是。”温造跪伏在地,忙不迭点头。

“张岱,至长信宫;王如贵,至甘泉宫……”

待到所有宫人分宫事宜均落实,管事黄公公离去。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以温造这帮入了高门宫廷的宦人,真真是喜难自抑,主子位高权重,宫殿也金碧辉煌,说是青云之路铺于脚下也不为过;另一厢则是落到了冷宫或是没甚油水活还累的殿内,此刻正哀声阵阵,哭嚎不绝于耳;中间一团的则是不高不低、勉强凑合的低位嫔妃院内,也算能混个肚饱,满意之人也不在少数。

温造倚着廊前扶杆处,侧蹲在地隔着靴布轻缓揉着僵痛的右脚背,长长舒着气。他呲着牙,眼角余光处却瞥见有一人向他走来,临近他身侧时失魂落魄地蹲下,忿忿地叹气,温造认得,这是他临近铺位的曾千星,前日里还聊得两句。

曾千星面色苍白,满面愁容,见着温造在此,看挤太近又显唐突,便又往后挪了两步,连道对不住:“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温造侧身看他,小心问:“长乐宫乃明德皇后生前宫殿,也不算个差劲的去处吧?”

曾千星瞧他不明,狠狠一拍大腿,又环顾左右,附于温造耳言:“陈公公有所不知,我家二大爷曾在明德皇后处当差,先前那般风光,自娘娘仙逝后,就被逐出后宫,在大内领了个伺禽理秽的差事苟活,前些日子我见着,竟是已分不出人样。”

曾千星神色戚戚,捂着脑袋,见温造讶然,又道:“自十二年前,明德皇后故去,其母族根基被陛下连根拔起,一夜倾覆,连齐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也过了段凄辱日子。据传当年陛下本不喜娘娘,却因先帝赐婚,成就一对怨偶,如今旧人故去,其故居自也被陛下视为敝履之物,再无踏入。宫人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做冷宫,如今这冷宫里也只住着一位主子,那就是五皇子。”

“你说说,我怎就这般倒霉去冷宫给这五皇子当差,这日子还有甚活头?”

瞧见曾千星难过得涕泪横流,温造也不知说什么,本着同僚情谊,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曾公公看开些,毕竟是给皇子当差,也不算太难过罢。”

“公公有所不知,我曾千星绝不是那等吃不了苦的人,哪怕是劳役所,干那挑水劈柴、洗衣揩地的活,我也求之不得。可这五皇子邪的很,”曾千星咬碎银牙,面色变了变,道,“此乃天煞孤星之人,其母倒是有福,蒙了些恩泽,可自打他诞生,不过百日自缢而亡,果真是天生的奴仆命,听说死状之惨,前所未闻。圣上不喜,将其丢于冷宫,再不过问。你说,跟了这样的主子,往后还有盼头可言么?”

温造听着这五皇子的事迹,倒觉着有些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他抚着曾千星的臂膀,思量道:“这五皇子…姓甚名谁?”

许久未归,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也说不出什么了,各位看官看文即是,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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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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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永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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