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枕一觉睡醒,以为才五点多。他缓慢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下去。
“啊——啊啊啊——”
右手边是空的,他一手撑到了空空如也。
核心不是白练的,陆思枕以一个极为尴尬的姿势稳住身形。类似于双手握拳呈大猩猩状,免于自己摔个倒栽葱。
可惜,越是尴尬,越是容易被看见。
可能是听见了动静,禾洛白赶了出来,就看见自己家沙发上坐着一个大猩猩。
“大早上干什么,要打架?”禾洛白说。
“……”陆思枕靠到沙发上,瞪眼道,“这是哪里。”
“我家。”禾洛白靠在门框上,“你忘记了?”
陆思枕脑子里闪过昨晚的一些画面,他呆愣片刻,才缓慢起身,刚想说话。
“啊,所以昨晚发生的事你全不记得了。”禾洛白说,“你这个始乱终弃的人。”
“……我什么就始乱终弃了。”陆思枕坐直说,“领导你有点幽默的。”
“怎么了,不承认?“禾洛白说。
陆思枕看他那认真的表情,一瞬间有点恍惚。不会是真的吧……
他动了动身子,试探性问:“真的?不是撞号了吗?”
“那当然是我上你。”禾洛白抱起手臂道。
陆思枕知道他肯定是在骗自己,哼了一声就翻身坐起来。
“我陪你去修手机屏幕。”禾洛白说,“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问题。”
“不用了。”陆思枕说,“你在家休息一天吧。”
“我想出去走走。”禾洛白说,“修完手机,再请你吃个饭,就当谢礼了。”
“……”陆思枕挑眉,“你这样容易让我误会。”
“你就误会吧。”禾洛白说。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陆思枕洗漱完,期间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印象里,禾洛白好像并没有把事情说完。
但一夜过去,再开口就免不了有些突兀。
两人出了门,楼道里有油漆泼洒的痕迹,来告知陆思枕一切不是梦境。
“这些要清理很久吧。”陆思枕说。
“我已经找人来清理了。”禾洛白打趣道,“作为清洗公KA,因为用户体验不错,我们就继续维系稳定关系,促进了一定的回购率。”
“给老子说人话。”陆思枕气道,“还没进森林呢就开始说鸟语。”
“清洗公司对流程驾轻就熟了,我付款就可以。”禾洛白锁了门,“不用管了,我们走吧。”
陆思枕想到这是个绝佳机会,问道:“你还没说完,昨天那个……”
“昨天说到哪里了。”禾洛白想了想。
“那个阿姨的女儿,和你是一个公司的。”陆思枕说。
“不光是一个公司的,她和我同期进入,职级升得比我还快。我们平时关系很不错,在工作上经常交流,因为都是沪漂,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会互相帮助。”
禾洛白手指靠着下巴:“你知道,一个公司里一男一女走这么近,公司里难免也会有很多传言,久而久之都在说我们二人是办公室情侣。”
“你是gay……对她没有意思。”陆思枕说,“只是我不太礼貌问一句,但她对你没有别的感觉吗……?”
“哈哈哈,不可能。”禾洛白说,“因为她不喜欢男的。”
陆思枕瞬间就懂了。
“开我的车吧。”禾洛白带着陆思枕走进车库,两人进了车内,禾洛白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吐出一口气来:“这件事,算是我们俩的秘密吧。”
“你知道的,我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她和我一样,两人好像工作机器那样严丝合缝。后来她带给我看了她的女朋友,她们非常幸福,之后应该还要去国外结婚。”
“只是她这个人,夏天从来都穿长袖长裙长裤,我很少看见她裸露出来的皮肤。这期间我虽然会觉得奇怪,但不会多问,直到有一次她去国外度假回来,忽然穿了一件吊带裙来上班,虽然外面还罩了一件外衣。”
“……但还是能看得出里面斑驳的,凹凸不平的皮肤,从她手臂到背部,再到大腿。”禾洛白叹了口气,“她告诉我,小时候身上被母亲泼了滚水,烫得大面积烧伤,保住了命但皮肤已经不能修复。在警察面前要求她撒谎,母亲并没有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之后她因为身体的残疾一直很自卑,算是从小到大得心结……”
“但在前一阵子度假时,她终于忍不住也想穿着比基尼,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尽情穿自己想穿的衣服。那天她在海滩上,一对外国夫妻在她旁边的靠椅上晒日光浴,看见她夸赞她,说她是浴火重生的凤凰。”禾洛白说,“她就想,对啊,为什么要用别人做的孽惩罚自己呢。”
陆思枕有些动容:“真是……很勇敢的女士。”
“是。”禾洛白点点头,“我对人向来不报有很多的同情,但对她,短暂同情后我敬佩她的勇敢。之后,我也和她交换了些秘密,知道了她母亲对她的所作所为。”
“算是同病相怜吧……”禾洛白轻叹。
陆思枕捕捉到了这句信息,但他并没有打算细问和展开,或许他和禾洛白还没有那么熟悉,也或许他更多尊重倾诉者,对方不说他自觉不会问。
“和很多故事一样,她从小被母亲虐待,母亲生完她之后流了两个孩子不能生育,再也不能生个弟弟。后来父亲就找了别的女人生了个男孩儿,带着小三住来他们家里。”
“嗤。”陆思枕骂了一声,“听见这种事就来气,现实只比听闻更魔幻。”
“嗯,因为母亲不能自己生育,又要忍受小三的趾高气昂,只能把这些怨气发泄在我这位朋友身上。”
禾洛白道,“大概是,一年多前的年前,她和她女朋友的事情,隐约被母亲发现了。”
“当时她有些害怕,对母亲天然本能的惧怕,她第一反应是瞒过去,否则不知道母亲会对她发什么疯。”禾洛白启动了车子,把车缓缓开出地库,“啊,忘记导航了,帮我查个导航。”
陆思枕照打开了手机,声音无奈道:“只是看她昨天那个疯样,我就能想象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害怕。”
好像想到了什么,陆思枕道:“等一下,她不会找你……”
“你真的很聪明。”禾洛白惊讶夸赞道,“为了瞒住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她说了自己有男朋友,还问我过年期间有没有空,想带我回去先稳住她妈。”
“我虽然和她关系好,但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很靠谱。首先我帮她这么一次,之后是不是要一直帮到底,要帮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最后还要和她形婚,我不敢想。”禾洛白说,“我觉得这不是办法,且对这种事相当之厌恶,无论我们关系如何好,我都不能这样。算是一些……道德底线吧。”
“……我最后还是拒绝她了。”禾洛白叹气,“我也不曾想过,拒绝她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禾洛白听着道路播报,沉默片刻,进入了主干道才道:“过年之前,她又来问了我一次。这次语气更加严重了些,说就帮她一次,她怕她妈杀了自己。”
“我知道瞒着也不是办法,就答应她,年后可以和她一起回去一次,暂时先瞒下来。”
“当时她欣喜地答应了。”禾洛白说,“年后,她没有再来公司,我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接,我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听到这里,陆思枕也跟着心一沉。
“人事后来说她离职了,离职手续办得也很匆忙,根本喊不来人交接。我有她家地址,是在离职之前她给我的。”
“找了个周末,我去了她老家。我觉得一个人莫名其妙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而且在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到了。”禾洛白看着道路,说,“我先停车。”
陆思枕等他停好车,也不下车了,催促道:“然后呢!”
“我去了她老家,当时去敲了她家门,见到了她妈妈。”
“那天我站在门口,她的妈妈开的门。我刚要开口问她那位朋友在不在的时候,她忽然把门打开,质问我是不是禾洛白。”
“我有点惊讶她认识我,就说我是,她母亲忽然很激动说……让我把我朋友交出来,我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她说她写了遗书,写了很多侮辱她的话……乱七八糟,疯疯癫癫说了一堆。”
“而在我询问她她女儿是不是失踪了,她就开始打我。”禾洛白叹了口气,“我真是莫名其妙……人没找到还被打了一顿,所以当时我也有些动气,当日就回沪了。”
“几天后,我在公司里,说有人找我。那期间我再没有别的消息,属于报警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时候,她母亲来找我了。”
“不会来……泼油漆了吧?”陆思枕惊讶。
“第一次还算温柔,只是在公司门口对我大喊大叫。”禾洛白想了想,“她要求我找到她女儿,因为要付她儿子的房贷了,她没有钱,要么让我给她钱。她要我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把她女儿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说她不相信女儿喜欢女人,回来就让我们结婚。”
“我当然有些动气,因为她这样的行为,无端指责我的过错。但我也有些……莫名的愧疚,我总觉得,或许她当时本在和我求救,但我想着自己,毫无察觉她的意图,也不知道她母亲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失踪了。”
陆思枕趴到方向盘上,说:“好在当晚,我终于有了那位朋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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