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无兜兜转转来到了与上次肖柏分别的荒园,院中历尽风霜的那杆枪始终屹立不倒,阿无将这木箱在红缨枪旁埋下。
阿无紧握枪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怀言兄,这东西你便替我守着吧。”
初二午时,困得睁不开的阿无被文灵摇醒。
“小姐,您早膳就没用,再不吃午膳,就该饿坏肚子了。”
“不……吃……不……吃……”阿无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如梦中呓语。
“您这是吃还是不吃啊,”文秀满脸担忧,将床帐拉开了些,“您是不是不舒服啊,奴婢这就去给您请个大夫瞧瞧。”
“不用。”阿无伸着个手无力道。
文灵以为阿无又准备以称病为由不想去,小声质问:“小姐,您是不是……”她一咬牙别过脸去:“您是不是又想称病好不去明日的上巳节?”
文秀也道:“小姐,这回您可不能装病啊,明日上巳节踏青,夫人她们统统都去,您缺席了实在不好看。”
阿无对这些聚会宴席一向秉承能躲则躲的态度,她俩的怀疑合理又恰当。
“我去,我真去,”阿无缓缓坐起来,她乌发覆面,话中带着些许懒散的央求:“我能再睡会儿么?”
文灵将床帐再度拉上,与文秀一道满意离开。
到了申时,阿无已养足了精气神,她大快朵颐后,第一次主动问文灵文秀:“你们说,明日的上巳节,我该如何表现才能让别人一眼就能瞧见我?”
文灵:“小姐?你鬼上身了?”
之前这种场面阿无避之不及,躲得过去的就是称病,躲不过去的也是消极应对。
且就算到了地方,也是满脸透着不耐烦,恨不得刚去就能回来。
文秀拍了下文灵头顶,训斥道:“怎么跟小姐说话的?”
文灵吐了吐舌头,“本来就是嘛,哪回出门小姐不是这个理由躲着不见人就是那个理由找个地方藏身等着结束。”
“无妨,”阿无真诚发问:“那你俩认为哪一种性子是最不像我?”
“张扬明媚吧,”文秀思索着答道:“您看着总是淡淡的,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就像她们欺负您,您好像也不在乎,看着平易近人,又给人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阿无深吸口气,鲜见的露着一口白牙笑道:“张扬明媚是吧,我可以。明日我决计不像之前那样处处忍耐,不会再丢你们大人的脸了。”
这次她要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光明正大站到所有人面前。
但她是阿无,又不能当阿无。她要似像非像,让人捉摸不透。
阿无笑的愈发灿烂,文灵见着却愈发觉得诡异,她默默道:“小姐,奴婢做错什么说错什么您打我骂我都使得,可就千万别这么笑,实在是……太不像您了。”
阿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文灵与自己相处不过数月,都有此感,何况那些与她相处几年光阴的故人。
文灵实在觉着惊悚,她聪明的换了个话题:“之前您要打听的那个香囊还是没有消息,奴婢问着以往的姐妹都说没见过,虽不知道料子,但那纹路繁杂,定不是普通人的东西。”
果然阿无收起笑容,“是云锦。”阿无在西疆时极少当着旁人的面看这香囊,直到有一次被李有典无意中瞧见,他当时就说这是难得的云锦。
可阿无不以为意,只觉得料子难得,又不是不能得不可得,也就没再多问,甚至迅速将香囊收入怀中,半分不愿再谈这个话题。
“云锦?”文秀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云锦是宫里才能用的,臣子们除了圣上赏赐,是不敢随便用云锦制物的。”
“宫里?”花昭的东西怎么会和皇宫扯上关系,阿无当下反驳:“绝无可能,香囊的主人我最了解不过,她年纪尚幼,又未出过远门,怎么会跟远在北边的京都扯上关系——”
等等……
阿无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关键讯息,当初不正是花昭让她带着这个香囊来京都赴五年之约的么……
她真的和京都、乃至皇宫没有丝毫关系么……
若真是这样,花昭让她来京都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这真的只是她死后的胡言么。
阿无心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花昭还活着?与自己约定五年之后京都再见?
可自己亲眼所见,花昭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怎会有假。
阿无想的头痛欲裂,归根结底,她有些懊悔自己没早点打开香囊,阿无有强烈预感,那信上就写着答案。
“云锦确实是御用之物,要么那香囊就不是云锦,要么就是香囊的主人是无意拾到的。”文秀的猜测打断了阿无的无限遐想。
要说拾到也有可能,但既然文秀说云锦是宫中人才能用,当年去江南的……还真有宫中人。
宇文殊和宇文刻都曾去过江南。
但宇文殊赶到江南的时候花昭就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中只有宇文刻。
彼时,宇文刻的香囊丢了,又正好被花昭捡到,然后花昭又转赠给了自己,这一系列连串起来当真是巧合么……
花昭有别的香囊,为何偏偏赠予自己捡到的那个,难道是因为宇文刻丢失的那个看起来更贵重些么……
当务之急她要确定那个香囊是不是宇文刻的东西。
阿无仿佛一下找到了乱麻中的线索,她有些激动问道:“贵人们用的香囊可有不同,比如我画的那个纹路,在京都是常见还是不常见?”
“定是不常见的,若是常见,奴婢早就给您打听出来了,且贵人们对自己用的物件儿,无论大小,皆有考究,若是他们自用的……就譬如您说的香囊,纹理针线定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爱好。”
“那就好,”阿无微微侧身,避开窗台洒下的余晖:“快去,找个绣娘帮我绣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明日我便带着去上巳节讨个好彩头。”
“那布料?”文秀摊开双手,摆明云锦的料子可满足不了。
“不用云锦,颜色也随绣娘自己,样式差不多就行。”阿无推着文秀后背催促着她赶紧去。
待阿无坐下后,文灵在旁叮嘱道:“小姐,明日您与夫人和其她小姐同去,这次可不比前几次,切不可随心所欲。”
言下之意:切不可躲着睡大觉了。
阿无来到沈府后,也只有年初一和他们同行过,剩下的无论聚会还是宴席,她们去的场子阿无都躲掉了。
而花朝节情况特殊,大多来的是受邀名单内的朝廷官员以及子女,譬如每家只能有一两位出席。
当时沈无寂将去花朝节露面的机会给了不争气的阿无。
而上巳踏青则是变相的未婚男女相看,是以拖家带口,全家出动;不论嫡庶,均可参加。
文灵强调:“到时候场上多的是世家子弟,那些青年才俊您可得擦亮眼睛好好挑挑,还有您别老站在后头,这样别人哪能发现您……”
阿无:我的任务是勾引太子,沈大人没告诉你俩么。
阿无拍了下大腿,一脸痛改前非之状,“明日,发髻帮我挽的隆重复杂些,衣服也尽量找套惹眼鲜艳的,本小姐大好年华,是不该憋屈度日。”
冯元春明日必定在场,那位冯小姐作为自己在京都的头号冤家,若是自己打扮得太扎眼,怕是更会被她视作眼中钉。
阿无摸了摸袖中紫玉牌,指尖触到温润质感,唇角勾了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再不努力,沈大人又要同我书房会面了。”
文灵被这话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小姐,您总算想明白了。”
先前不论她与文秀怎么劝,自家小姐总是一身素净衣裳,发髻也简单挽着,往人堆里一站,活像株不爱招摇的兰草,任凭谁劝都不肯多添半分艳色。
今日竟主动说要隆重些,文灵倒有些措手不及:“您本来就不用怕那冯家小姐,论家世相貌,咱样样不比她差,凭什么一而再地让着她。”
“嗯,你说得对,明日我一早就去找她。”
文灵却不知阿无另有打算,她喜得眉开眼笑:“小姐能想通就好!奴婢这就去库房翻找那套苏绣的鹅黄锦裙,您明日穿着这身走动时裙摆会泛流光,保管惹眼!这还是去年大人命人给您裁得,您一次也没穿过,等会儿奴婢再找些珍珠给您穿成额饰配着,定能压过那些小姐们……”
阿无听着她絮絮叨叨,没应声,只低头摩挲着袖口中的玉牌。
明日,她还得偷偷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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