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春衫飘举,已经三月了。
三月三,来往车马堵得水泄不通,这公主府阿无来了两次,不过从正门进还是第一次。
今日来的宾客要比上次花朝节来的人多得多。
公主府院内外摆满了兰草,香气袭人。到了门口,赵春斓便道:“小景,阿筱阿婉都有自己的朋友,实在没时间陪你逛,要不然你就平常一样,自己逛着?”
沈筱正要开口,却在赵春斓的怒视中将脖子缩了回去,阿无知道这是故意疏远,但她没有要将沈府小姐的位置坐到天荒地老的打算,她不在乎赵春斓这点小心思。
沈婉拉着沈筱去了另一头,分道扬镳前,赵春斓再三警告阿无不要生事,阿无一一应了,表现十分乖巧。
进大门前,阿无将身前香囊解下递给文灵:“今日文秀跟着我就成,待会儿你拿着这香囊就说是捡到的,四处寻人问问,可有见过的,最好是问问庆王府的人,但不要过于刻意。”
文灵一脸不愿,无奈文秀接过香囊,按着吩咐先进了公主府。
文灵小心解释:“小姐,不是奴婢不愿意给您办事,是奴婢昨日听了您那番话,实在想亲眼瞧瞧您今日是如何在冯家小姐面前一展威风。”
“行,等会儿帮我找找我想念的冯小姐在何处。”
“好勒。”文灵激动道。
阿无深吸一口气后进了大门,随后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文灵的话来说:笑的诡异至极。
她朝着来往人群点头微笑,一改往日清冷态度,站在飞仙阁上的荣信见着此景,张大了嘴,道:“真见鬼了。”
“收收你的下巴。”尉迟安顺着荣信目光看去,只见远处花园小道上一鹅黄色亮丽身影向这边走来,她发髻上系着的同色系发带随风飘起,乌发间缀着颗颗亮白珍珠。
她步履轻快,带着裙摆流光溢彩,像头灵动的俏皮小鹿。
无论碰见认识还是不认识的,皆上前热络的打着招呼,还……笑的一脸春风得意?
此时时辰尚早,飞仙阁上只有他二人,荣信大着胆子玩笑道:“沈小姐考上状元了?”
尉迟安心头出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人又在使什么诡计!
论起来尉迟安只见过沈华景几面,对于此人的印象绝对和热情一词搭不上边,且往日见她,总爱独来独往,也从不穿的像今日如此打眼。
阿无一路边逛边找,总算在竹林那找到了冯元春,她大步迈去,站到冯元春面前,朝她莞尔一笑。
冯元春上下打量着阿无后眉头皱起,“刚刚听闻别人说起你,我还当她认错了人,怎么?你今日吃错药了?”
今日阿无不怕冯元春挑衅,就怕冯元春不挑衅。
阿无露出笑来带着点讨好,她扬声喊道:“冯小姐,上次一别,咱俩已有半个多月未见,今日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叙旧。”
“鬼跟你叙旧,上次花朝节你多管闲事开口帮了李有容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今日还敢主动来找我,快滚,今日本小姐没工夫收拾你。”
显然冯元春是在这等谁,且懒得搭理阿无。
这可不行!!!
此路不通,阿无又换了一计,她直勾勾的盯着冯元春的脸道:“你的脸好了?这次总算没有像上次那样往脸上涂上一斤的脂粉。”
文灵站在阿无身后,恨不得立马去捂了她的嘴,心里喊着:小姐,让您不怕事,不是让您惹事,您提这茬作甚???
果然,冯元春听完顿时火冒三丈,“好啊,你这个贱人,那次竟真的是你做的。”她朝阿无扬起手来,看那架势是要给她一巴掌。
未等冯元春巴掌落下来,阿无便制住他的手肘捏的她手骨咯吱作响,眼见她疼的眼泪打转,阿无近身相告,意欲将她的怒火烧的更旺:“别惹我,咱俩旧账未了,再添新账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一会软弱一会硬气的阿无让冯元春有些摸不清路数,“今日贵客众多,我懒得和你计较,”她朝着手腕吹气,瞪着眼睛道:“你说得对,咱俩旧账未了,等下次,我定要你好看。”
冯元春眼神乱瞟,看起来急着要走,又不知在四处张望什么,阿无一把拉住了她,“哦?不如现在就让我好看?”
阿无只想通过冯元春找个放玉牌的机会,她继续道:“冯元春,往日是我让着你,才许你能在我面前狂上三分,我要真想对付你,如逗弄个蛐蛐儿。”
冯元春摸着发红手腕直吸气:“贱人,还不快放开我,本小姐还有事,没空跟你在这耗着。”
就这样?
今日的冯元春出门前是吃了清热降火的药么,怎么这火气上不来,阿无心道自己也没和冯光年打招呼让冯元春消停啊。
若是冯元春不闹下去,她有何理由去找公主“撑腰做主”呢,不找公主撑腰又哪来的理由接近公主寝殿呢。
可偏的今日的冯元春如霜打的茄子,丝毫没有斗志。她听后只是骂着阿无“有病”,再无其他表示。
实在是阿无找冯元春的时机很不赶巧,冯元春这会儿心思完全不在阿无身上。
冯元春只觉得实在晦气,她听闻晋王世子在飞仙阁附近,特意早早在这候着,还支走了冯琳琳等人,本来打算独自与世子来个“偶遇”,却没想到碰上了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
阿无想的却是:难道刚刚演过头了?捏痛她了么?
好在这时,远处一抹绯红身影带着一众仆从向这走来。
“喊你一声沈小姐,你还真当大伙儿抬举你了是么,你看有哪家小姐待见你。”邓琳琳声音尖锐,听得阿无缩了下脖子。
她转个背,见冯元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便朝着阿无走去,指着她的心口质问:“是你在欺负元春姐姐么?”
“你沈府的人都对你避之不及,自己就没有点自知之明?你这个讨人厌的狐媚子。”邓琳琳这人惯有个毛病,喜欢说着说着就上手。
阿无不知道为什么邓琳琳特喜欢形容她为“狐媚子”,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挑事儿的人来了。
眼见邓琳琳越发猖狂,阿无眼中燃起希望,她眼神鼓励邓琳琳欺负她欺负的再狠些。
而邓琳琳以为阿无怕了,是以微笑讨好,更是找到了优越感。
她还记得上次冯府生辰宴这家伙推了自己,于是道:“以往一副故作清高姿态,就知道你是装的,今日这么爱笑,是想在上巳节挑个如意郎君回去么,就知道你这狐媚子往日的安分都是装出来的,你要真这么喜欢勾引人,他日若蛮夷需要大齐和亲,不如就由你去,嫁给蛮夷--”
和亲意味着战败。
阿无瞳孔微缩,打断了邓琳琳:“骂人可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文灵在背后:什么叫骂人可以,小姐,你昨日不是说今日绝对撑起沈府门楣,不给大人丢脸了么。
话音落到荣信耳里时,他有些不可置信此话由京都长大的贵女口中说出。
荣信微微转头偷看着尉迟安的脸色。
果然,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一张脸黑的都像要滴出墨来。
尉迟安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拍着栏杆,“邓府这些年唯一的作为不过是出了个太子妃罢了,邓大人还真是教女有方。”
荣信知道这位邓大人怕是要倒霉了。
阿无已经笑不出来了,但还是尽量克制自己,重复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邓琳琳显然还没意识到阿无话中冷冽,还没发现阿无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怎么了,你不是今日特爱笑么,我说的不对么,若是蛮夷进攻时,你就跪下来对着他们这样笑,万一哪天破城了,你还可以--”
此话一出,就连一贯嚣张的冯元春都愣了一会儿。
还未等邓琳琳说完,只见阿无怒目圆睁,那眼神就像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掐着邓琳琳的脖子,抵着她迅速向前推着,邓琳琳被掐着脖子步伐凌乱被迫往后退去。
“我说了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一声暴怒响彻了整个后花园。
邓琳琳脸色开始发白,她使劲拍打着阿无的手臂。
阿无一时情绪上头,劲大了些,邓琳琳连往后仰的机会都没有,她像是整个人都被阿无提在了手中。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
文灵正要上前阻拦,阿无此刻已冷静下来,她将手松开,邓琳琳脱离了这一股劲,身体重重倒了下去,靠在了翠竹旁。
邓琳琳浑身发软,呼吸急促,靠着屁股慢慢往后挪动,哆嗦着大喊:“你别过来,别过来……”
阿无蹲下一把抓住邓琳琳四处乱抓的双手,俯身贴着邓琳琳耳边,用着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蛮夷的战马踩碎你的头颅,长刀刺入你的身体,搅动着你的骨血,再将你皮肉一寸一寸削下,然后扒皮风干,最后一把火将你残余的一堆白骨以及未剔干净的血肉烧个干净。”
“别说了,你别说了,”邓琳琳挣扎着将自己被禁锢的双手抽出,她紧紧捂住耳朵,双目失神道:“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了邓琳琳的道歉,阿无这才打算放过她,将其捂住耳朵的双手拽下,笑的有些邪气:“不过你不用担心,战火烧不到京都城,你不会有机会闻到焦尸的味道。”
阿无扶起邓琳琳,看着她雪白脖子上那圈青紫红痕说了声“抱歉”。
邓琳琳抖个不停,谁也不敢上前劝慰,实在是阿无刚刚那一举动过于骇人。
“有胆子,等他日将士归京,你们当他们面将这话再说一遍。”
阿无似是告诫,她步子挪了几步,此时竹林旁站着的人就往后退了几步,众人看阿无如看蛇蝎,纷纷对其退避三舍。
刚刚那幕,飞仙阁上的人尽收眼底,荣信喃喃道:“今日若蔺川在,定极佩服沈小姐。”
低语传入尉迟安耳内,他收回欣赏神色。
是啊,一个京都长大的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出身将门,对此话异常敏感,蔺川自小军中长大,也最听不得这些话,就像她所说,有胆子就当着戍守边疆的将士们再说一遍。
而观其他小姐,顶多只是蹙眉不满,再者就是出言训斥。
刚刚她掐着那女子脖子眼里的杀气都快要溢出来,浑身还带着一闪而过独属战场上的煞气……
“阿衡,找了你许久,”宇文殊从背后勾过尉迟安肩头,“看什么这么入神呢?”
宇文殊正要伸头去看,尉迟安已转身带着宇文殊进了里间,“没什么,殿下是有什么事儿么?”
“姑祖母一早猜到就算打发你来这种场合,你也定会找机会躲起来,”宇文殊双手一摊,很是无奈:“所以姑祖母特私下叮嘱孤盯着你,让你今日好好看看,也给她早日带个孙媳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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