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为他人请

阿无与欧阳慧宁在同一间偏殿换衣,殿内透着诡异的安静,俩人谁都没有开腔,只有布料摩擦声传来。

对于阿无方才的救命之恩,欧阳慧宁自始至终绝口不提,连半分感激的神色都没有。

不仅如此,欧阳慧宁更是在临走前狠狠剜了眼阿无,语气冲得像淬了冰:“我今日落水全是因为你,你救我是应该的,别指望我会对你心存感激。”

文灵听后直跺脚:“嘿!什么人呐。”

阿无并不在乎欧阳慧宁什么态度,倒将文灵气个半死:“小姐,就该让她沉到湖底喂鱼,就这性子,怪不得没人救她。”

看着欧阳慧宁愤然离去的背影,阿无猜测欧阳慧宁定是听到了什么。她这话来得蹊跷,倒像是预先听过什么风声,再联想到方才水榭的混乱……

若不是那场刻意为之的骚动,水榭又如何混乱起来,歹人怎会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下推自己下水?

背后之人倒是费心了。

阿无在偏殿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们待会儿再出去。”

今日的主角太后尚未出场,设宴的地方倒先乱成了一锅粥。若此时出去岂不正赶上龙颜大怒,何必早早出去淌这趟浑水。

太后寿宴已改在御花园内的暖阁,离那池碧水远了许多。

阿无姗姗来迟时,静寂的暖阁内,还时不时传来圣上的怒吼。

阿无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龙颜还没怒完,金銮宝座旁的香案都被踹翻了一角,香炉滚落在地,龙涎香碎末撒了一地。

这是阿无第一次面见圣上,在西疆时,受封圣旨她接了不少,皇上的面儿是一次未见,次次都是宇文殊代为传达。

阿无从偏门轻手轻脚摸到自己的位置,暖阁中央跪着个穿粉色宫装的嫔妃,哭得梨花带雨,不住地朝正前方叩首:“皇上明鉴,臣妾冤枉啊!”

可见着皇上确实气的厉害,阿无斜眼望过去,瞧着他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气的红润了些。

阿无救了欧阳慧宁,虽是落水时顺手为之,可终究是救了中书令家的女儿,最关键的是没在太后寿宴上闹出人命。

太后信佛,若今日闹出人命来,心中定是忌讳极了。心中有了疙瘩,还怎么开开心心过自己的寿宴。

皇上的目光很快扫到阿无身上,他看着阿无愈发满意,语气也缓和下来:“沈爱卿家的女儿?今日多亏了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但提一个要求,只要合情合理,朕便允了你。”

这种讨赏的机会千载难逢。

阿无在沈无寂的催促下起身往暖阁中心走去,她跪在那嫔妃旁,声音平静:“臣女没什么想要的。”

“真没有?”皇上挑眉,语气里带着点玩味,“你可只有一次机会。”

阿无脑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时眼底已多了几分恳切:“圣上若这么说,臣女确实有一件事想求。”

今日是个机会,是她兑现一个人诺言的机会。

皇上笑吟吟地问:“什么事?”

“臣女并非为自己所求什么,”阿无叩首,声音清亮,“臣女想为一人请命!不知圣上可允?”

“何人?”

阿无抬起头,眼神坚毅,一字一顿郑重道:“陈、弃、旧。”

此言一出顿时暖阁内众人噤若寒蝉,方才还窃窃私语的百官像是浑身僵住,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将头埋的极深,众人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看上去比阿无这个发言的人还要紧张。

尉迟安更是死死盯向了阿无。

“大胆!”坐于高位之上的帝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震怒之声丝毫不像病重之人,“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拉出去,砍了!”

话音未落,两侧便涌出身着铠甲的侍卫,铁钳似的大手一左一右架住阿无的胳膊,就要将其往外拖。

沈无寂吓得魂儿早就不在身上了,他急急弯腰跑上前跪下,悲怆嚷着:“皇上,此逆女口出狂言,与微臣可没有半分关系啊。”

“皇上!”阿无急声喊道,话中却没有惧意:“就因为臣女说了不该说的话,提了不该提的名字,皇上就要当着百官的面滥杀无辜吗?大齐子民谁不知圣上素来仁孝圣德,贤名远播!难道皇上连听臣女说句缘由的耐心都没有,就要斩杀臣女吗?”

等到阿无快被他们拖到门外时,皇上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问道:“哦?说来听听!”

侍卫们又将阿无拖回原地,她膝盖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阿无大声回道:“臣女今日所请,一不是受人所托,二不是被人胁迫,全凭本心!臣女幼时曾遇危难,被一人所救,后经多方打听,才知救我之人便是太傅之子陈弃旧。”

她顿了顿,目光清明,声音愈发恳切:“臣女是大齐子民,自幼便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因而才有了今日所请!在臣女心中,他是谁不重要,他犯过何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过臣女的命。这份恩情,臣女不能不报。”

阿无垂着眼,掩去眸中的精光。

她太清楚了,这件事与陈弃旧有牵连的人不能提,朝中男子不能提,唯有她这样的“弱女子”,借着“救命之恩”的由头,才最不易引人怀疑。

世人对女子总有些偏见,总将“妇人之仁”挂在嘴边,觉得她们鼠目寸光,所思所想总离不开情爱二字,便也会因此放下戒心。

今日她拿报恩说事,皇上多半只会当她念旧情而已。

皇上靠在龙椅上,漫不经心说着:“朕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没有人能提,也没有人敢提,你倒是胆子大得很。不过你说得对,知恩图报才不失我大齐风范,所以?你要为他鸣冤?”

“并不是,臣女只是觉得陈弃旧死后多年无一亲人探望祭拜,九泉之下定是孤苦至极,望皇上允其家人祭拜。”阿无扬声道。

皇上声音却在此刻冷了下来,怒色道:“你在同情一个逆贼?”

阿无跪在殿中抬起头迎着皇帝投下来的目光,掷地有声:“臣女只是同情自己的救命恩人!”

突然,殿中传来一阵笑声,皇上笑了会儿又开口道:“朕可以答应你,不过嘛……若是朕让你拿自己的命去换此番请求,你可曾后悔?”

阿无对着皇上深深拜了下去,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随后不卑不亢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皇上像是终于被阿无激怒了,掌心狠狠地拍向面前的案桌,道:“好,好得很,好一个虽九死其犹未悔,来人,赐酒!”

宫人自殿后悄无声息地行来,银质托盘上稳稳托着一杯鸩酒。

银色杯盏边缘镶嵌的宝石在光下闪着妖冶的红光,与杯中深褐色的酒液形成刺目的对比。

尉迟安猛地起身,袍角扫过案几发出轻响,他急声道:“皇上,她刚刚落了水,这会儿脑子还未清醒,一时冲动,请您开恩。”

陈太傅勉力起身,微微颤颤走来,苍老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既然这姑娘是为小儿求情,那恕老臣斗胆,也免不了要替她求个情。”

而沈无寂跪在一旁,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此事与沈家绝无干系,还请皇上明察啊。”

“朕若是没记错,太傅与阿衡上一次为别人求情好像也是因着这事儿。”宫人端着托盘将酒递到阿无眼前时,皇帝正缓步走下高位,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阿无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抬眸迎上皇帝目光,没有丝毫犹豫便端在手中,眼神平静无波,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皇帝慢悠悠走至阿无身边,目光沉沉看向阿无,只静静看着她将鸩酒举至唇边。

就在杯沿即将触到阿无唇瓣的刹那,尉迟安再顾不得其他,伸手欲打掉酒盏。

不过在这之前,有人快了他一步。

皇上此时忽然俯身,猛地抬手打掉了阿无手中的酒盏!

“哐当”一声脆响,深褐色的酒液被泼溅在地,发出“滋滋”腐蚀声。

不愧是剧毒无比的鸩酒。

阿无顺势匍匐在地,青丝如瀑垂落,遮住了她唇边那抹几不可见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师父曾说,她胆子大得离谱,什么都敢拿来赌,早晚要为自己的大言不惭付出代价。

可这一次,她又赌对了。

今日这位圣上若因此事杀他,怕是要彻底寒了陈太傅的心。

阿无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与人搏输赢,除了要自身本事过硬外,关键就看谁胆子大。

皇帝转身,信步走回龙椅,淡淡开口:“罢了,念在你一片赤诚,饶你一命,你今日所请,朕允了,省得你到了九泉之下还要骂朕昏庸无德。”

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方才欲取她性命是真,此刻饶她不死亦是真。

皇上挥挥手,“都别跪着了,回各自位上吧。”

“谢皇上恩典。”殿中跪着的人行了一礼后皆缓缓起身回位。

“等等,你先跪着,”皇帝指着阿无,忽然话锋一转:“刚刚既提到逆贼,毕家一事你如何看?”

除了皇上,暖阁其他人只觉得今日这寿宴参加的属实要人老命,提着的心就没放下过,这短短半个时辰竟比半年还要漫长难捱。

阿无又重新跪了回去,“臣女不过一闺阁女子,不敢妄言朝堂之事。”

“朕特许你议。”皇帝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阿无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逼着她亲口说出毕家是逆贼,毕家军是叛军。

此人前一刻才佛口蛇心答应自己所求,下一刻就立马按着自己的头逼着她承认毕家罪行。可今日她若亲口承认毕家谋逆,他日为毕家翻案时自己又如何能够服众。

皇上声音平静问道:“你不回答是和你的恩人一样的看法么?觉得毕家无错?”

阿无垂首敛目,就是不开口。

上方目光锐利如刀,命令道:“说话!”

“臣女不知。”阿无依旧垂着头。

“什么?”皇帝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毕家案早已盖棺定论,你敢说你不知?”

“毕家出事时,臣女尚且年幼,事后皇上更是不许臣民随意谈论,是以臣女不知。”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这句话也彻底触怒了圣颜,“来人,拖出去给朕打,打到她知道为止。”

尉迟安下意识便要上前,皇帝却冷冷瞥向他:“今日若有人敢开口为此女求情,哪怕说半个字,朕便立马下旨赐她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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