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搬回来了。
方耀在自己房间做着题，放假有五天了，再有一周就过年了，五天里自己偶尔也会去对面敲门问题看看他的情况，但某人总是兴致不高。
朝着对面的卧室叹了口气，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笃笃笃。
“在呢，怎么了妈？”
方蓉蓉推开门走进来，给他桌子上放了个果盘，“别人送了一些土特产，你挑挑好的给小树送点去。”
方耀跟着她下了楼，看着一地的东西，怪不得刚才在楼上听见楼下乒乒乓乓的。
“实话告诉你儿子，打劫去了？”
方蓉蓉：“送的！快过年了送的年货，挑几个好的啊，剩下的我就全给你姥拿去她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了。
方耀挑了几个好货，直到两手拿不过来才去用脚踹了两下大门。
“谁？”
那边问。
“□□的。”
这边扯。
杨树打开门，看了眼方耀，又看了眼他手上拎的大包小包。
“这什么？”
方耀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挤身进去：“方女士让我拿给你的，年货。”
在沙发附近放好东西，方耀瞥见餐桌上随意打开的药盒，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在沙发上坐好。
杨树关了门，给他倒了杯水，倚靠在桌子上看着他。
方耀想到什么：“啊对了，我买了点烟花，今年还是跟去年一样去城河桥上放吗？市里反正是不可能。”说着又比划了比划，“小的倒是在家门口可以放。”
杨树像是察觉到一些别扭，回：“什么时候？”
除夕有个宴会，韩听荷非要他跟韩迟到场。
“看你时间...”想了想又补充：“...除夕不行，我得去姥姥家，其余都有时间。”
“那大年初一。”杨树离开桌子坐到他旁边，“你高中之前都怎么过的年？”
“初二之前在家里过，初二之后去我姥家过，然后跟林杰彬一起骑着自行车去放炮仗。”
屋里暖气很足，方耀甚至把自己穿的衬衫袖口挽上去一节，自信挑眉：“怎么了？羡慕吗？我之前很闹腾。”
杨树倚在沙发上非常放松，半晌才幽幽着说：“不羡慕，炮仗有什么好羡慕的，不就听个响，砰一声也没啥。”
伶牙俐齿还能交流，感觉精神状态挺好的，方耀松了一口气，起身要走：“一会儿做完题再来找你，我还有个救死扶伤的梦想。”
杨树没起身，听着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戾气有些重地上了楼，推开书房拉开电脑旁边的抽屉，摸出一个铁质u盘，那表面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杨树把它插进电脑里，点开里面唯一的一个文件看着。
视频里的是杨树，正坐在钢琴前面。
【咳咳咳，一二三，准备好了吗？】
突然画面天旋地转，【哎呦哎呦，】紧接着相机抖了一下，画面又平稳起来。
【我的天，吓死了！差点摔地上。】
杨树在钢琴前面试谈了几个音，方耀声音紧随其后，
【接下来上场的是昌城一中高一1班杨树同学，他带来的曲子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准备好了吗杨树同学？】
杨树点点头，紧接着又说：【只要纯曲，这么夸张做什么？】
突然出现一个剪刀手，还夹了夹。
【到时候你剪掉不就可以了吗？快开始快开始！】
杨树摁下叉号，把u盘拔出。
是他高一报名参加的钢琴比赛，可惜最终这个也没派上用场，参赛的那个视频是老师后来帮他录的。
因为最后一个连音他没摁。
肩膀又开始隐隐犯痛，杨树把东西重新扔回到抽屉，掏出手机给韩迟发了个消息。
外面天气阴，北风呼呼地吹。
方耀一进门就看见方女士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给他丢过一块黑色的东西。
“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没给你接......好球儿！！”
还没等方耀看是谁，那边又打过来。
方耀接起：“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手机那边的人很暴躁。
看了眼那边看球赛入迷的方蓉蓉，方耀默默走进厨房。
“在家，出什么事了？”
“我妈去找你了，啧，”韩迟烦躁地报了句粗口：“你知道杨树他心理多少有点问题吧，我妈一直想控制他，找你应该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要......”
叮咚——
门铃响起。
“方耀有人，出去看看！”
方蓉蓉在外面喊着，声音像是传到手机的那边，韩迟又重复一遍：“别信她，她就是个疯......”没等说完那边就挂断了，方耀匆忙走出去，只见客厅中间站着那个女人。
“姐，这就是小耀吧。”韩听荷一反常态地笑着：“真是好久没见都这么大了。”
“真是，”方蓉蓉嗔道：“你都不常过来，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一年多了吧。”
韩听荷客气地笑着回复，但眼神冷冰冰扫着方耀，然后开口：“我这一直忙于工作，对于小树的一些事想问问小耀，我怕我再有什么做的不周到亏待小树，也算是对我姐......”
说着叹息着低下头，连带着肩膀也没有那么有气势。
“方耀。”
方蓉蓉叫他，“换身衣服跟你韩姨出去聊一聊。”
看着窝在方蓉蓉怀里假意啜泣的女人，方耀面无表情，去房间拿出自己新买的“斑马”棉服，跟着韩听荷上了车。
正好自己也有事想问她。
车子很快驶离，方耀看了眼导航的方向，没什么感情地开口：“这是去哪儿？”
听着不怎么友善的话，韩听荷耐心回：“咖啡厅，外面冷。”
“上次对你态度那么恶劣很抱歉，”她又说，听起来很苦恼：“那两天家里出了点不好的事，情绪有点不稳定了。”
韩听荷没有走很远，大概五分钟车程，俩人下了车直接进去，她随便点了一杯给方耀，方耀只是看了一眼没动。
他不喜欢苦的。
尤其是咖啡。
韩听荷像是所有人想象中的那种有教养又有实力的女人，她试探着问：“能原谅我吗？虽然这个请求很无礼。”
方耀看了眼她温和带有歉疚的表情，手指交叉大拇指不自主画着圈。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到话语，韩听荷皱了下眉头，但紧接着温柔地回：“当然可以，只要我知道。”
“杨树的心脏问题，打算怎么治？”
像是意料之中，没有对他知道心脏病这件事感到过分的诧异，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在里面。
“他没跟你说吗？”韩听荷故意停顿看他的反应，而方耀确实紧张起来，她又说：“其实比较稳定，但我比较倾向于早些干预治疗，万一突发就是......唉，奈何他不听我的。”
“很麻烦吗？”
“不会，只是个小手术，但他就是不肯。”
方耀盯着咖啡看了半分钟，点点头，说：“知道了，您找我是想问什么？我知道的不多。”
“杨树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包括好的不好的？交往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人？”
韩听荷还是耐着性子坐在方耀对面。
反常行为？
大冬天趴在窗边吹风看风景？经常对自己没耐心？话变多了？或者是吃药？
异常的人？
他算不算？
“没有。”
方耀坦然摇摇头。
韩听荷当然知道他没说实话，笑容一下消失殆尽，那之下的厌恶展现的一览无余：“你最好实话实说，别等杨树出事了你才知道晚了。”
“我说了啊，很正常，你又不信。”
方耀笑着回，有种要不你打死我的既视感。
“他既不厌学而且还耐心教别人，放假在家也很正常，看他气色红润得不行。”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再也不掩饰，韩听荷拿着自己的包起身，冷冰冰下着通知：“不管你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毕业，就将毫无关系，杨树不应该在这种泥沼里。”
“我不允许。”
然后走掉了。
方耀朝着眼前摆放着、原封不动的咖啡撇撇嘴，直接起身走出去。从这里回家要走二十多分钟，手机也因为换衣服太匆忙而放在家里，他开始沿着路慢慢走。
心脏不严重那就是可以治，毕业后不能见面，只要放假前追到手，那么异地恋还是异国恋都可以都能接受，就不信韩听荷能扣住他一辈子。
只要能追得到的话。
方耀有些泄气，杨树那个闷骚男，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万一追不到怎么办？
方耀赶紧摇摇头。
大冬天的路上人很少，自方耀从咖啡厅出来后后面一直有个不远不近的脚步跟着，在脑袋里找了一圈儿人头，确信自己最近很安生没结什么梁子。
脚步逼近，方耀攥紧拳头转身。
杨树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摁住还没来得及挥出的拳头。
“杨......”意料之外：“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方耀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儿，确信街上没几个人，然后满脸诧异：“你跟踪我？”
而杨树只是低气压甚至说有些生气地开口。
“韩听荷找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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