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演讲终于把台上的领导几乎轮了个遍，众人兴致缺缺听着他们的话语。
终于。
“仪式进行第四项，邀请家长共享此时，并送上对孩子的祝福。”
操场门被打开，家长们迫不及待朝里面涌入，学生们也满心欢喜地扑到人群中搜寻着自己家长的身影。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交换着礼物。
方耀淡定站在原地边门口看去，接起电话指挥着路线，没过多久就看见人群里走出一位穿着大红连衣裙披着个真丝坎肩的女人。
方耀嘴角一抽。
“儿子！！！”
方蓉蓉情绪高涨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方耀无奈笑着拍拍她。
“喏，给你的礼物。”
方蓉蓉从刘叔手里接过一张银行卡和一瓶74年的罗曼尼康帝。
“成人礼快乐，第一瓶酒。”
方耀咋舌，犹豫了两秒才接过那瓶红葡萄酒，然后才非常认真地回：“首先谢谢，其次……”
“真没什么朴素一点的礼物了吗？比如旅游票什么的……”
尤其是看了眼刘叔怀里自己托他买的花和取来的戒指，更觉得拿不出手了。
“酒多有意义啊，我可从小老太庄园费老大劲才弄出两瓶来，小树呢？”方蓉蓉又看了一圈儿，“另一瓶给他带的呢，你俩有事儿没事儿喝个交杯酒什么的。”
方耀：“…………妈，还没成功呢。”
“切，”不屑地看了眼刘叔怀里的花，“就你这个追法，猴年马月，幼稚。”
“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我有我自己的节奏~~”说着毫不夸张左右看着，“奏在哪儿？人影都没个。”
方耀：“……”
不过方蓉蓉说得对，杨树到底哪儿去了，合个照不至于这么慢。
【你在哪儿呢？快要跨‘龙门’了。】方耀发过去，但两分钟之后还是没动静。
“各位家长好，现在仪式进行第五项，跃龙门，跨过这扇门，就彻底完成成人的蜕变，也预示着光明的未来！”
话音落下就有人组织从一班开始由家长领着去到成人门的一边排队站成一排，一对一对往里走。
方耀又急切地朝看台方向看了一眼。
“接下来是高三九班，请高三十班做准备。”
班里的人哗啦啦站起来，不紧不慢走到龙门附近等着，摩挲着口袋里的戒指盒子，方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杨树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耀，林杰彬那小子呢？我还给他带了礼物。”
方蓉蓉这么一说，方耀这才发现林杰彬也没回班级队伍，眼瞅着九班就要过完，方耀赶紧打了个电话。
嘟——
嘟——
嘟——
嘀————
手机被挂断，方耀皱眉看着手机。
“接下来是高三十班，请高三十一班做准备。”
队伍开始往前动，方耀匆匆朝操场门口看了一眼。
他好像听见有人喊他。
“方耀！！！”
是林杰彬。
他从门口一路不停横跨五百米直冲冲跑到方耀面前，他眼里含着泪，手也不停抖着，二话没说直接扯着方耀的胳膊就急匆匆往外跑。
没弄清楚情况，但身体条件反射还是跟上了他，方耀只是错愕地问怎么了。
“杨树晕倒了，就在校门口！！”
啪。
像是有跟神经断掉，方耀突然感觉眼前的景都摇晃起来，但脚还是不停地跑着。
“你说什么？”
他难以置信，满脸惊愕。
不会的，肯定是看错了。
杨树他在后台呢，肯定是在等那些语重心长的领导们去后台合影。
林杰彬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泪：“我爹来晚了，我去校门口接他……”
哽咽声传来，林杰彬又抹了一把泪继续说：“前一秒我还看见他抱着一束花高兴地朝门口跑，我还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
两人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西门口。
“然后他就在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倒下了……”
脚步停下来，林杰彬控制不住那个泪，曲着腿低着头抖着后背抽泣起来。
方耀松开他，有些踉跄地看着聚集这一堆人的地方，他费劲挤进去，只看到一地花瓣和一旁滚落的黄玫瑰。
不，这不是杨树。
杨树最讨厌玫瑰了，所以不是杨树。
但是——
方耀鼻头一酸从花束的旁边捡起一张印着鞋印的卡片：
方耀：
我很贪心，我想要的生日礼物很昂贵。
所以我可以奢望你的时间吗？
可是怎么他妈的是杨树的字迹啊…………
“哎呦，怪年轻的，是学生吧？看他穿着校服。”
“是啊是啊，我见过，学习可好了，开家长会经常能看到他的照片。”
“高三了吧，可惜啊，刚才救护车的那个护士说什么来着？心脏病吗？”
“唉，可惜，我今天也是来参加我女儿成人礼的……”
方耀站在人群中心只觉得窒息。
杨树，对！杨树……医院！！
指尖早被啃出血珠，但他感受不到，还是经由旁边的人提醒他手机响了这才拿出，看见是方蓉蓉他毫不犹豫掐断。
不是杨树，不是杨树。
“请问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哪个医院？求求你们这对我很重要。”
方耀随便抓了个议论的人问着，那人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市……中心医院，你是他同学吗？”
方耀说了句多谢，紧接着就要跑，从学校但市中心医院一个小时车程，他拔腿就要跑。
“方耀！！”
林杰彬撵上他，“冷静点！先叫个车！！！”
方耀这才回过神，有些木讷地看着拿着手机打车的林杰彬。
“你好，你是刚才那个孩子的同学吗？”
过来一个阿姨，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摊开手掌心展示给他们一个u盘。
“这是那个孩子掉的，就在垃圾桶旁边，应该是不小心掉的，我还想着要是他跑了怎么办，没想到他……你们是他同学的话就你们先替他保管吧。”
方耀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那个u盘，死死攥在手心。
丢魂般来到医院，林杰彬问过前台便急匆匆拽着他去了三楼。
顾不上别的顺着楼梯跑上来，方耀第一时间冲到手术室门口看着名单。
“妈！控制完我的人生后你又要插手他妈的杨树的人生是吗？！”
红着的手术室三个字格外刺眼，而门外走廊尽头窗户旁边争吵的声音更让人绝望。
而更绝望的是手术室里那个名字并不是杨树的。
那杨树呢？
明明那人说在这里的。
“我没给过他机会吗？韩迟，这里是医院我不想跟你吵。”
女人脸上全是厌烦，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算是自己儿子的人。
“好，你顾及你的脸面、你的形象，逼死我爸还不够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杨树是吗！”
韩迟身体两侧的手控制不住捏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无药可救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你别拿你混混那套对我，你跟你爸一个死德性，我逼什么了？他们明明跟我说的是自愿。”
“笑话！什么德性？啊？就因为无法给你一个你理想中和睦家庭的假象？大姨已经死了！死了！！你能依靠的人已经，死了！！！我不懂你到底装给谁看！”
“韩迟！”
巴掌干脆利索地落到韩迟脸上，而他也只是啐了一口血。
“妈！杨树他不一样……”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悠悠说：“我哥……他跟我不一样……你会后悔的……”
“后悔？”韩听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不欠他的。”
“定位监视强迫威胁，”韩迟余光看见站在楼道口的方耀，冷笑一声：“欠？哈哈哈，你只是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控制欲！！妈，增长的年龄根本就没能让你从以前的阴影里逃离出来！”
韩听荷扬起手就要打，韩迟做好挨打的准备，但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
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碍事的家伙。”
韩听荷嫌弃地甩开方耀的手。
话语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上直直倒下来，方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前：“阿姨，求求你告诉我杨树在哪儿？”
“方耀，杨树快死了。”韩听荷淡淡地说，却给方耀扔了个炸弹。
“妈！”
“先天性心脏病外加车祸创伤，这你都不知道吧，他一年前就该换心脏了。”
“也是，他那么在意你，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说着又笑起来，像是理解不了：“你抑郁那段期间电击治疗的时候你知道杨树在哪儿吗？”
全身血液凝住，方耀觉得一阵眩晕。
又是自己没有的记忆。
原来自己还没好。
“他在重症监护室呢，”紧接着眼神一凌，“因为坚持要陪着你，心脏病复发了，他也没跟你说吧，多可笑。”
手指不受控抖起来。
他明明说，没有复发过。
他又被杨树骗了。
方耀控制着手握成拳。
不，为什么？
不是，这不对……
“杨树……在哪儿……在手术室里对不对？”方耀喃喃道：“心源我可以帮忙找，告诉我他在哪儿……”
女人像是厌倦了他们的表现：“还不懂吗？我希望你，离杨树远一点，你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你觉得那些情情爱爱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杨树他就应该接受我给他安排好完美的一切，很显然，你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转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以后你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韩听荷，你不要太过分，别让我更恨你。”韩迟愤怒到手臂都在抖，语气里带着决绝。
“恨我？你算什么？我本来也不爱你你就别在这里恶心我了，惺惺作态给谁看，还有你的手续我也办好了，下周转学，有这功夫去学校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韩听荷一脸无趣，语气冰冷的下着指令。
韩迟神情滞涩一瞬，紧接着嗤笑起来：“行，好，不用转了，我他妈不上了！！”
冷着眼神不再看她，转身打电话，一身戾气跑入楼道消失不见。
方耀看见他转身滑落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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