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箭矢如一道闪电破开疾风,直冲着他们而来。
裴宁澄高高立在马上,首当其冲。
人在危险之际,感官最为敏锐,苏尔诺的瞳孔剧烈地绽开,耳边是呼啸的气流声,鼻尖更似嗅到了冷冽气流声的血腥味。
时间仿若跟着苏尔诺的呼吸停滞了。
马背上的男人眸子骤然一缩,身形快如闪电,就在他转身之际,半空中飞出一道黑色身影。
那身影堪堪触及了快如闪电的箭矢末端。
箭矢偏出半分,正好划过裴宁澄的前胸衣襟,落在窄巷的墙壁上。
“你没事吧?”
苏尔诺的心落回肚子里,扑过去抓住了裴宁澄的缰绳,另一只手则扶在他的手上。
裴宁澄的手背只觉阵阵酥痒难耐,手指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为了摆脱这恼人的酥麻感,他用力抽开手,眼睛盯着墙上的羽箭。
凭空闪现的黑色身影也已来到马前,拱手请罪:“银狐该死……”
男人冷声打断:“以后再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银狐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飞身去取扎进墙壁的羽箭。
然而就在他取下羽箭的瞬间,数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直冲着三人杀过来。
苏尔诺选的这条窄巷不长,且是断头的,这队黑衣人人数众多,瞬间便将巷子团团围住,三人退无可退。
短兵相接。
为首的那位黑衣人手握长弓,数支羽箭正对着裴宁澄的眉心,嘿嘿两声怪异的笑声后才道:“我们求财而已,贵人们想要活命,将手中的宝贝交出来。”
弓箭的准心从男人的眉心缓缓移到苏尔诺的胸前。
“这位公子抱着什么宝贝?”
“你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的箭来取?”
黑衣人将装满羽箭的弓缓缓拉满,下一秒便能离弦而去。
苏尔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冰冷坚硬的墙壁,疼得嘴角一抽。
霎时,两支羽箭离了弦,却是飞向苏尔诺的白马。
“我的马!”苏尔诺惊叫着想去护马,被跃下马的裴宁澄拉住。
“别动。”
两支羽箭正中马驹的眼睛,鲜红的液体从马眼中飙出,飞溅一地。
白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裴宁澄的马也在同时猛地高声嘶鸣,在原地转起圈来,他眼神一凛,忽然箍住苏尔诺的腰,瞬间重新跃上马,拉紧了缰绳,轻拍它的头。
“去尘,安静。”
苏尔诺还在愣怔地望着自己的马,更多的羽箭直冲着马射去。白马竟再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疾风!”她的手狠狠地陷进抱着的匣子,像能捏碎木匣子。
蒙面人的眼睛里是恶毒又嘲讽的笑,“怎么样?我的箭还准吧?”
“若是你们不想像此马一般,那就交出……”
银狐紧紧将马上的两人护在身后,眼神一凛,“你们是什么人,皇城脚下也敢造次,你们可知道抢的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抢不误,打劫,我可不选地方。”
苏尔诺垂眸盯着胸前的匣子,勉强把那快跳出来的心放回去,再抬眸扫了一圈围住他们的人。
他们居高临下,倒是一眼看见了外面巷口的亮光。
正要说话之际,身后的男人倒是先开了口。
两人贴的很近,男人冷冽的气息洒在她的后颈,无端让她安心不少。
“哼,你们若是真求财,怎么会来劫我?” 裴宁澄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慌乱,嘴角微勾,倒显出浓烈的嘲讽,“临江王府的钱财又怎么会在一个小小匣子里?”
“银月阁,也不差钱吧。”
就在蒙面人愣神的瞬间,裴宁澄猛地拍打马背,对身前的人说:“坐稳了。”
与此同时,银狐手中洒出数不清的小小银针飞向那队蒙面人。
“不好!快追!”
为首的蒙面人见那匹马向巷子口冲去,拔下手臂上的银针,奋力拉开了弓。
*
突围到巷子口,蒙面人便不敢再追,他们身后落满羽箭。
苏尔诺大气不敢出,只紧紧捂住匣子,到了大理寺门前,她才感觉身后的人沉默得过分了。
“裴宁澄?”她唤了声。
男人闷闷地嗯,算是回应。
苏尔诺骤然转头,看见一张满头冷汗又白得如纸一般的脸。
她心下骇然,赶紧反手扶住人,手往后背探去,摸到一手血污。
“主子!您中箭了。”银狐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当下将人弄下马。
大理寺一阵兵荒马乱。
裴宁澄满头冷汗地躺在寝床上,闲杂人等都被责令不得靠近。
他肩上中了两箭,正在肩胛骨之处,应是疼痛难忍,只是这人从头到尾吭都没吭一声。
趴在床上的男人上身赤果,如果没有肩胛上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这流畅的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苏尔诺端详了两秒手中的羽箭才交给银狐,转而目不斜视地给男人的伤口敷药,尽量不看别处。
银狐看她慎重的模样,心下忐忑,“苏神医,主子的伤很重吗?”
苏尔诺呛咳两声后一本真经地交代:“……这箭歹毒地很,粹了毒的,切记伤口半月不能沾水。”
男人感觉后背火辣辣又伴着痒意,蜷缩的手指微微张开,头一偏,拧眉闷声问:“查出来历了吗?”
苏尔诺没料到他突然动作,手点到伤口,听得这人不禁“嘶”了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瞥见男人的脸都涨红了,暗自想着等会还是给他用一粒止痛药吧。
男人好像不以为意,对银狐招招手,要更衣。
说着,赤膊的男人已经直起身,盘腿坐着,苏尔诺眼前晃动着精瘦又有力的八块腹肌。
她瞪圆了眼,一时忘记移开眼。
银狐的动作快,八块腹肌很快被白裳盖住,苏尔诺正要收回视线,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很好看?”
“主子,什么好看?” 银狐不明所以。
苏尔诺耳根红了半截,偏头看窗外。
裴宁澄直起身,冷哼了声,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继续执拗地追问:“我问你们,查出来历了吗?”
“你不是知道是银月阁?”
“我不过是唬他们。”
“……”苏尔诺深深看男人一眼,“大人您神机妙算,就是银月阁,为首的那个擅用弓箭的就是银月阁追字堂的堂主连风。”
“嗯,可有抓到活口?”
这话问的是银狐。
银狐摇头:“我们的人赶到时,他们已经逃了。”
“派人盯着,把我被银月阁伤了的消息散出去。”裴宁澄看向苏尔诺,“东西呢?”
银狐领命而去,两人才再度拿出冯蓉儿埋下的小匣子。
“都是信件?” 裴宁澄惊讶道,盯着一张张小字条,“并非普通信件,而是密令。”
“是,我想也是,你看这些内容,都是几个字,只有这份是冯蓉儿卖给银月阁的卖身契。”
“你全部看完了吗?”
“没有。”苏尔诺只是匆匆扫了几眼,这匣子里的字条很多,有长有短,含义隐晦,要细读才能知其意。
这些密令一般都是阅后即焚,冯蓉儿却都保存了下来,或许是为了自保。
裴宁澄沉默片刻,突然把匣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纸片洒满几案。
“你要找什么?”
苏尔诺跟着一起在期间翻找,忽然视线定在一个小纸条上。
“临江王府”四字很是打眼。
裴宁澄取出这张纸条以及和它叠在一起的纸条。
“临江王府,监视动向。”
“世子。”
“冯良死。”
“按兵不动,撤出临江王府。”
苏尔诺大概拼凑出了这些密令的真实意图,和临江王府发生的事全部吻合,只是盯着最后几张纸条发愣。
这字迹似曾相识。
“冯蓉儿二十年前便入了银月阁,一直在媚香楼,这地方见的人多,传递消息方便,肯定给银月阁干了不少脏活累活。”裴宁澄思忖箭焕恍然大悟,“是有人盯上了王府,冯良才被送进来,被我发现后,冯良成了弃子,才会第二天便没了。”
“冯良不是被打死的,应该是被人除掉的。”苏尔诺也想到了,“冯蓉儿就算不被夏侯过杀死也会被除掉,银月阁的人应该是来晚了!”
“冯蓉儿大概不想儿子冤死,才鼓动王大龙来报复我。”
裴宁澄话音落,外面一阵喧哗。
“董姑娘,您慢点,待我通传一番……”
“陆大人,您去忙,姑母听闻阿寂哥哥受伤,心急如焚,让我先来看看。”
苏尔诺挑眉,“大人,您家的那位来了。消息还真快。”
“……表妹而已,什么我家那位。”裴宁澄着手将纸条塞进匣子里,到底是辩解了这么一句。
“哦。”
苏尔诺嘴角弯了弯,董寂月已经推门进来。
“阿寂哥哥!”女人顾不得矜持,几步迈过来抓住裴宁澄的手臂,前后转了一圈,“你伤到哪里了?”
“皮外伤不碍事。”
裴宁澄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有苏神医在,我能有什么事。”
“姑母不放心。”董寂月顿了顿,赶紧令人拿出食盒。
王府的食盒精致又花样多,董寂月一样一样地从盒子里取出来,碗碟瞬间把几案上占满,姑娘的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尽头的匣子。
“哗啦”,匣子里的东西倾倒在地。
“哎呀,这是什么?”
董寂月愣住片刻,蹲下身就要去捡地上的纸条。
苏尔诺眼疾手快,先捡起纸条胡乱塞进匣子,“姑娘不用忙活了,这些事都有人做。”
董寂月顿了顿,转身让裴宁澄用些补汤。
裴宁澄知晓王妃的心思,象征地喝了两口汤,董寂月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
到了日暮时分,叶奎从宝相寺回来禀告消息。
“没见到可疑人员,郡主的寝室无外人进出,除了寺里的小沙弥进去过。”
“小沙弥?”
“确认过,不是假冒的,小沙弥是矮个,小小的,不可能是程枯。”
苏尔诺沉吟道:“那人应该谨慎了,不会很快出现,等吧。”
叶奎随后又说起正在寻找的院子的事,周边方圆几里都能看到宝相寺的佛塔,要挨着排查才知具体在何处。
裴宁澄沉默不语,转身到几案上执笔,下一瞬便把所画之物递给叶奎。
“查喜欢兰花的主人家,特别是有院子叫倚兰轩的。”
“是。”
裴宁澄叫住叶奎:“你等等,重点查几位皇子以及有关大员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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