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日晷与修正针

等到书房只剩下她和长风两人时,萧宁才梗着脖子僵硬地背过身出声

“辛苦你了。很周全”。她重复着周全两字,声音也不复方才般镇定。

确实是如此,她的女儿身如果换做旁人照顾,轻易便能被戳破。长风他一个男子,他虽然是一个男子,他虽然是一个尚未婚配的俊朗男儿,他虽然······总之,他干的好啊,干的好。

她低声咳了两声,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很镇定。无比正常。

没有关系,在她没带多余人手出来时她就应该想到这些的不是吗?还是怪自己,对 。

就是这样。莫名的气氛在这厢升起,有袅袅烟雾绕的让长风看起来不真切。

“大人,我也掩去了您真实的脉象,医者把脉时只会认为您是体弱才比其他男子的脉象弱。并不会起疑,只是您的身体可能会虚火旺盛,像您现在这样频繁的咳嗽······” 他蹙起了眉,许是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有这样的症结。他边拿起香炉顶,换了块温和的香。

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副作用,他也不会舍得用那般法子。

人在原地,欣长的背影周身环绕着云雾,像是被她绑来的天上仙。萧宁偏过身偷偷看着他,眼里有自己都没发觉出的星星。雪白小巧的耳垂此刻变成了粉色。她很久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调侃她少有的女子娇羞,只是真的在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或许······”

“什么”萧宁自以为很正常,实际上声音都有点轻颤。

长风眉眼有些沉下来,走近她,作势要再检查一遍她的脉象。刚换过的乌沉香侵入到她的每个感官,不是药草,但是以木质为基调,像老树心材经过缓慢燃烧后留下的余烬,是一种温暖而略带神秘的感觉,如同品一款陈年佳酿。

萧宁觉得头有点晕,她感受到自己耳朵传来的热度,很奇怪。最近她和长风间好像总是这样的气氛。

太奇怪了 。尤其在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什么遮拦都没有过之后。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找到一个可心人相伴一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对男女之事这方面没有过预设。偶尔看看小倌、听听小曲,日子过得也还可以。才子佳人她见过不少,他们大多像闻到花香的蜂虫一样绕在自己周围。

虚情假意嘛,谁还不会了。

他们肖想权力,她也乐得利用得趁手。包括她的下属哪个不是模样周正。就算季贺年,抛开他的话多不谈,免了他的职站在花楼里也不是满楼红袖对着他招啊。

饶是如此,她从难民堆里一眼看到长风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怎么就这样了呢。

那一刻,她就想着,他做小倌得费她多少银子啊。她还要担心自己空闲不够多来陪他。如果包下来的话,她就得多算一笔自己钱袋的账了。他会不会知道她以前都是一把一把撒着钱,钱都花不完的人呢。

还好,她来就是要安置他们这些难民的。花的钱不多,她当时对审计的说,“国库吃紧,我就带走一个吧”

“行啊,大人付了五十文再在这里画了押就带人走吧。确定不多带点人吗?”

“确定”

她确定。

那时候她觉得五十文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以至于她好像掏空了自己的全部。只够要他一个,不能再多了。

事实也是如此,他就是很费她的钱。

表面神色如常的人衣衫破烂下刀剑纵横,鲜血淋漓。有的地方结了血痂,有的肌肤已经开裂,用什么药物也愈合不了。这得造了多大的孽啊。被人搞成这样。

那时她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口无遮拦地说了很多。

“你这样的在花楼里谁都点的起你啊。我的目标就是让大家有的了钱点你这样的,过过日子。”

“你别乱动啊,当然这是个不恰当的比喻了······”

“我可是个正经人······”

······

“我真的是个良人,你看我的乌纱帽。不过你皮相这样···哎,别又不理我啊。”

······

“给你上药”这句话啊 ,她那时候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多谢”这两个字也不知道听他说过多少次了。她听到也就笑笑,并不和他说什么。

他可是自己花了五十文买下来的,官府画押、白纸黑字。没有比它更清楚的了———

他属于她。

他说再多的“多谢”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她是不会花更多的银子去花楼看他的!

本来日子很平静,他的宿处她也很满意,阳光洒到自己的书案时,刚刚好他的床榻周围的纱幔也刚好散着光辉。对于她这种痴汉想法 ,季贺年那时候如果在的话估计会嗤笑一声,并一定跟着“大人,你真是糊涂了。咱祈朝的每个角落在那一刻都是光能到的地方啊”等等不中听的话。

她糊不糊涂用得着他说。

不过这句话是对的,她当时就是糊涂了。

她就应该把人安排在自己的床榻上才对嘛。

这样一分一秒都不会差的。

日晷阴影无论怎么说,都得在此刻承认,他们两生来注定就是要遇到,享同一铺面的光。

她是应该这样的。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

他做什么侍卫啊,伤刚好就乱动。

就算有刺客,那她也会为他解决的。技不如人的小子,躲她身后就行了。自己的父亲可是光靠斩敌人首级就赢得了 “骠骑将军”的封号,他的女儿又怎么会差呢。

可是她好像还没有动手,蒙面客就已经全倒了。

好吧,她承认,他还有另一个位置。

除了日晷上的同一位置,她也有另一个地方要待。她实际上很忙,遇到他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怎么能才坐在书案前不一会儿,零星的星子在她再次抬头时就出来了呢?怎么连送给他的花灯都要假借他人之手自己却只能和公文在一块呢?怎么能没注意,让他被自己政敌伤成那副模样呢。

她随口和他提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刚捡到你时说的第一句话吗?”

他说他当然记得。

他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说我像是小倌,还要让所有人都点得起我这样的小倌。”

她听到自己说,对啊,老天爷派她萧宁来到世间就是为了这个。

她并没有避讳自己的真名,她在他面前没有余地可躲。因为早在他杀掉第一个人的时候,拽住了她的手腕。

他就那样呆在了原处。

自她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了“多谢”外的另一个表情。

他很惊讶吗?

迎上他的目光,她笑得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呢。

或许早在交出她的五十文时,她就知道了,自己会有这样一个笑容。在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没有任何多余的钱,没有任何完美或错漏百出的伪装,只有名叫萧宁,取字为念之的一个人。

她没有用多余的问话来警告他不要说出去或是展示给他灭掉全家这种故作镇定的威胁,就由着他拽住自己的手腕,蒙面、藏青色衣着打扮的人的血就像怎么也扫不完的秋叶,太多了。

一片片,一个个都争相扬起来。他杀得很狼狈,可能是刀太钝了

割断最后一个脖颈的时候,血雾散得到处都是。

太狼狈了,她从没见过他么狼狈的时候。血珠滑落到下额,因为不堪重负地摇摇欲坠。

“你知道吗?我叫萧宁,萧念之。是一名女子。是胆大包天的一位小女子。”

是的,老天爷根本没打算让她萧宁当这个救世主。

对此她只能说老天爷这老头真是老糊涂了。她萧宁最合适了。

“嗯。”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快要把一切都给他了。

她真一无所有的时候,如果他当了小倌,他会嫌弃她没有包下他的能力么。

谁来救他呢。

他一定会受很多苦,就像他那曾经腐烂得彻底的血肉。

后来她才知道,世上也有博览群书、日读书以寸计的萧大人未曾涉猎的知识。日晷上除了主晷针外,还有纠偏时间的平太阳时修正针。

在本来很平淡的晴天,许久不动的修正针不识趣地动了下。

她没想到自己和他会不在一处,还是在一个雨天。

那天是如此诡异,登天子门前,还是光芒万丈。一切顺利。

谁会猜想到自己离家前需要带一把遮雨的芭蕉叶呢。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丢掉的东西。就像父兄参军时她来不及收拾好行李和他们一起一样。

怎么会这么急呢?

她又不是非要拦着他,不让他们走。

她想把自己的五十文要回来,都不行么。

······

带着乌沉香的长风就要再次抓住她的手腕,云烟雾绕中,萧宁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他的手。说起了其他事。

“邵安的赵太守姓赵啊”

长风伸出来的手顿在了原地。她躲开了。难道因为他让她离了官场吗?

可是他都没有说完。

念之那时候也并不清醒。长风愣了下神,很快恢复了之后说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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