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枭落在顾长越的小臂上,抖了抖翅膀,发出“咕咕”的低声,似乎在委屈顾长越为什么要阻止它。
贺兰尧在下人们的搀扶下,慢慢从地上站起,而顾长越就停在原地,锐利的目光往这边上下打量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青阳脚步慢,不像顾长越听着动静就蹭地飞了出去,等他跑出来看时,贺兰尧已经脱离了危险,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被人搀扶着。
青阳惊了一跳,径直绕过顾长越跑到贺兰尧面前,在看到周围的下人们身上都是红印时,吓得赶忙看向贺兰尧:“夫人您没伤着吧?!”
贺兰尧轻轻摇头,一旁的下人出声道:“还不是那只野枭,也不知这畜生从哪里冒出来的,上来就挠人,看把我们夫人吓成什么样!”
青阳闻言,气愤地回头瞪了眼灰羽枭,继而看向顾长越:“大人!看看这鸟干的好事,早先我便说它会挠伤人吧,这下可好了,半个府里的都遭了毒手,大人可得想法子治治它!”
下人们纷纷点头附和。
贺兰尧早就想解决了这只碍事的枭,怎奈眼下身份不便,只得看顾长越会如何处理。
贺兰尧一双水眸泫然欲泣,抬眼望向远处长身鹤立的男子。
只见顾长越抬手戳了戳灰羽枭的小脑袋,并不给他一个眼神,勾唇道:“好脾性,不愧是我顾长越看上的。”
青阳急忙道:“大人!”
“翠儿一向白日里不现身,今日怕是被人平白扰了好梦,往后书房附近的洒扫,你们也不必再管。”
下人们经此一遭,估计都对灰羽枭有了阴影,顾长越便免了他们靠近的机会,说罢给了青阳一个眼神:“此处往后由你负责,只要你不大呼小叫,它不会为难你。”
对于顾长越的决定,下人们再好不过,可怜青阳脸色一青,勉强挤出一个字:“是……”
处理完此事,顾长越不再多言,便带着翠儿走了。
竟是,全然无视了自己的存在。
贺兰尧立在原地,看着顾长越的背影,眸中凌厉一闪而过。
“得了,这下又多些苦差事。”青阳苦恼地叹了口气,转而想起一事,回头去看贺兰尧。
只见贺兰尧视线紧随顾长越而去,一副神伤的模样,青阳不由得心头一沉。
“夫人此番受了惊吓,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不必,我回去歇息便好。”
顾长越的身影消失后,贺兰尧随即收回目光。
彼时林小白听到了动静赶了来,一见贺兰尧的模样,便不分青红皂白骂了青阳一顿:“小姐才嫁进来不过一日,你们怎的就把她弄成了这样?!”
青阳被堵得说不上话,也跟着急了起来:“我才刚回府,我哪里知道……”
见二人吵了起来,贺兰尧赶忙拉住林小白:“好了好了,我没事,扶我回去吧。”
林小白来不及同人好好理论,只得先扶贺兰尧回房。
待房门一关,贺兰尧便恢复了神色,来到窗边,伸手正好接住一只白羽信鸽。
眼下灰羽枭被顾长越看着,信鸽便能钻了空子飞进来,贺兰尧取下信纸,认真看了上面的指示。
“小白。”贺兰尧忽然唤了林小白一声。
林小白正在帮他整理床铺,听到贺兰尧唤她,便探出脑袋道:“小姐有何吩咐?”
贺兰尧放走信鸽,随手烧了纸条:“带来的嫁妆里可有能炖汤的补药?”
林小白想了想:“有一株山参,原本是备给小姐补身子用的。”
贺兰尧点头道:“你找出来,随我去一趟厨房。”
那厢顾长越走后,将翠儿安置在了兵器库的笼子里,命人安排好进笼出笼的时间后,便又回了书房。
陆庭被底下人唤走,一时还未回,顾长越便在书房内翻起了卷宗,翻着翻着,他将卷宗放下,从怀里摸出一截红色布料。
料子不甚精细,但却是很柔软的棉布材质,握在手中如握了团云,顾长越不由得放轻了力道,用指尖轻轻捻着。
仔细瞧看,布料也并非正红,而是如晚枫般红得深沉萧瑟。
顾长越举着布料贴近,一阵枫叶的清香隐隐盘旋在鼻尖。
“阿尧,你背后究竟是何人……”
顾长越盯着布料出了神。
倘若贺兰尧也在这场漩涡之中,那他二人还有没有可能心意相通,共赴余生……
顾长越神思越飘越远,整整出神了半个时辰,陆庭回来后,他才猛然抽神,不动声色将布料塞进袖子里。
“什么消息?”
“有百姓上报昨日在西郊发现一具尸体,仵作验尸后发现背部有一道极深的剑伤,应当是死于他人之手,家属已前去确认,但在盘问仇家时,他们却一口咬定,是……”
陆庭说到此处顿了顿,转而将卷宗交给顾长越。
“鬼魂作祟?”顾长越扫了眼卷宗,忍不住笑了一声:“扯淡。”
陆庭也觉得这话荒谬至极:“他们坚称没有仇家,而且尸体是在西郊槐溪下游发现的,距离村子足有十里地。”
“杀完人再扔到河里抛尸,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缘何会想到鬼魂上去?”顾长越翻了几页卷宗,看到家属的陈词,发现了端倪。
“槐溪上游有座废弃多年的空宅,距离死者所在村子不到一里,死者失踪那晚,有人听见宅子里传来人的说话声。”陆庭道。
顾长越忽而起身,径直来到左侧的书堆里,抽出被压在第三层的卷案,翻开道:“数日前有人禀报在这座空宅里看到了火光,疑似有人闯入。”
陆庭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理寺的人还未在那处布防,尚未打草惊蛇,今晚我便带人去查看。”
顾长越想了想道:“左右无事,我亲自去一趟。”
商定好事宜后,陆庭便下去整顿人手,谁知一出书房,便撞见贺兰尧和林小白。
二人似是在外等了许久。
贺兰尧对他莞尔一笑,陆庭眨了眨眼,愣愣颔首:“夫人。”
“有劳,你家大人可忙完了?”贺兰尧轻声问道,眼神柔柔地向书房内看去。
陆庭看了眼林小白手中端着的白玉汤罐,道:“忙完了,但是……”
自家大人向来不喜外人踏入书房,可眼前之人是他新娶的妻子,是这顾府的女主人,按理来说,应当算不得外人吧。
贺兰尧见陆庭尚有些犹豫,柔声道:“陆大人?”
陆庭被唤得愣了愣,抿了抿唇,让开一步道:“夫人进去吧。”
贺兰尧对他微微颔首,从林小白手里接过汤罐,缓步走入书房。
书房与他先前悄悄进来查看时无甚区别,也许是顾长越在,原本杂乱的地界就显得愈发乱糟糟。
顾长越背对着大门,在书案边认真研究卷宗,贺兰尧看了眼书案上摊开的呈报,不动声色地将汤罐放在小案上。
顾长越听到动静转身一看,见是贺兰尧,先是一愣,继而望了眼门口,不禁眉头一皱。
“谁让你进来的。”
他重又将目光落回卷宗上,似是对眼前之人嫌弃至极。
贺兰尧默默咬牙,面上却柔情万分,满是深情的水眸望向顾长越,轻声唤道:“夫君。”
顾长越浑身陡然一颤,似是被毒蛇猛地咬了一口,立即制止了他:“打住,再这般乱喊乱叫就把你们丢出去。说,到底什么事?”
被他这么一凶,贺兰尧委屈地蹙了眉,一双纤纤素手紧张地攥住了衣袖:“……大人,妾瞧大人几日未曾歇息,便煲了汤给大人暖暖身子。”
“就这事?”顾长越头也不抬:“知道了,你走吧。”
全程没有看贺兰尧一眼。
贺兰尧沉默了,微笑僵硬在脸上,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往顾长越处迈了一步。
书房本就不大,大半的地方又被卷宗堆满,因此贺兰尧只需稍稍走动,就能靠近顾长越,同时书案上的呈报也进入他的视线。
“大人,今日之事,妾知无意冲撞了大人的爱枭,大人有任何不满,妾甘愿承受。”
贺兰尧说着,私下已将呈报半数内容看了去,在顾长越抬头时,他又赶忙收回视线,垂着眼,一副任罚的规训模样。
顾长越原本并未在意此事,但见贺兰尧这副顺从模样,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气来,冷声道:“就凭你也能惹得了翠儿,林二小姐怕是太高看自己了。”
呈报上的字,一看就有百姓的笔迹,瞧上去不如笔录工整,离得远便认得有些模糊。
贺兰尧仔细辨认,谁知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目光,他赶忙抬眼,恰巧与顾长越直直对视。
琥珀色的瞳孔锐利似鹰,与之对视,仿佛有万把剑刃直刺入心,徒生畏惧。
贺兰尧认识顾长越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近距离对上他的双眼,不由得沉默了。
顾长越原本以为稍微讽他两句人自己就会走了,可谁知这个女人竟这般大胆地一直看着自己,顾长越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耐烦。
“没话说就走,少在这碍手碍脚。”他将卷宗一甩,无意间露出一角暗红色的布料。
眼前的女人似乎被他的话唤回了神,一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他的双眼开始蓄起了泪水,透露出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哀与受伤。
顾长越静静等他转身离去,可谁知对方僵立了片刻后,竟是忽然上前一大步,素手一把抓上了他的手腕,纤软的身子整个贴上了自己。
“!!!”
顾长越被此等亲密的举止惊得瞪大了双眼,猛地一甩手臂,将人整个掀了开。
贺兰尧顺势扶上书案,眼神快速一扫,随即腰部卸力,重重地往小案倒去,宽大的衣袖勾住汤罐的一角,下一刻,连人带汤一齐摔落地面。
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右手白皙的手腕处当即红肿一片。
贺兰尧咬紧唇瓣,将痛吟生生咽下,被烫伤之处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看着地上神情痛苦的贺兰尧,顾长越愣了半晌,适才大声唤道:“来人!”
早在门外听到动静的林小白,硬生生等到了指示才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冲到贺兰尧身边,仔细瞧看他的伤口。
路过的青阳听见动静也跑了进来,在看到贺兰尧手腕处大片的烫伤时,他惊得脱口而出。
“夫人!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又弄成了这样?”
青阳也冲到贺兰尧身边,同林小白一起想将人扶起来,而贺兰尧没理会二人的关切询问,只低着头,默默垂下一滴泪。
又在青阳二人的愣怔中,缓缓看向杵在一旁的顾长越。
小剧场:
贺兰尧:嘤嘤嘤嘤
青阳、林小白(瞪)
顾长越:……?我不是,我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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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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