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微亮,林小白收拾收拾敲开了贺兰尧的房门,进去后却见贺兰尧早已梳洗完毕,正倚在窗边看风景。
青绿的草地中赫然印着几滴血,一旁还散落着几根黑色的鸽羽。
贺兰尧不动声色地关上窗,回头见林小白正出神地望着自己,开口道:“起了,顾长越可回来了?”
眼前的贺兰尧除却繁重的凤冠霞帔,换上一袭月白衣,挽了个简易温婉的发髻,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林小白恍惚一眼,还真以为死去的林遥又站在她面前。
林小白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听下人们说,大人寅时回来了一趟,换了朝服又走了。”
“朝服?”贺兰尧微微垂眸,缓步来到桌边坐下。
狗皇帝这么久不上朝,怎的突然洗心革面?
“他们有说顾长越何时回来么?”贺兰尧问道。
“没有,但听说大人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回府,基本都待在大理寺,估计今日也是如此。”林小白尽数交代。
贺兰尧点点头,很有耐心地倒了杯茶:“待会儿我在府里转转,你不必跟着。”
没等林小白回话,贺兰尧把茶杯往她那边一推,顾自走了出去。
顾府不大,但也分前宅后宅。
后宅基本都是下榻的卧房,待绕过几棵梧桐树,便能来到前宅,书房,兵器库,茶室等基本都在此地。
后宅住的人少,因此下人们的洒扫基本也在前宅进行。
贺兰尧先在后宅绕了几圈,待下人们洒扫地差不多,开始回到后宅歇息时,贺兰尧才避开人群,悄悄躲进了书房。
一进屋,转身关门的同时,他便被腿边的椅子磕了一下,四下一瞧,见书房内竟是不合时宜地多了张床塌。
看样子,顾长越是不打算踏入后宅了。
贺兰尧不禁暗自窃喜,这样一来,他今后的行动也顺畅不少。
不待多想,他便开始在书房里查探起来。
按理说,相较于卧房,书房的布局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心性喜好。
但顾长越,好似是个例外。
整间书房不可说是杂乱,但可说是混乱无比。
几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翻不完的卷宗,且都是一堆一堆,毫无分类地随意堆放,或高或矮,瞧不出任何规律。
贺兰尧随意翻开一本,里头记载的,要么是多年的陈案,要么就是近几日才递的状词,仅凭这些来看,根本看不出顾长越平日里究竟在研究什么。
但贺兰尧的目的可不是猜他眼下在想什么。
他在书房内仔细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城防图的踪影。
“莫非他带在身上了。”
窗边插着几支应季的虞美人,但走近一瞧,瓶底的水早就干涸。
一扇木架被单独整理了出来,其上摆满了天南海北运来的瓷器、漆器、玉器,细瞧上一眼,器面的灰都落了厚厚一层。
贺兰尧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都打扫完了吗?还有哪里落下的?”下人们提着水桶路过,见新进门的夫人迎面走来,纷纷站立问好。
贺兰尧莞尔道:“我刚来府也无甚事做,方才见书房外跑出只老鼠,正要带人去收拾呢。”
听到老鼠,下人们相互看了一眼,同贺兰尧道:“夫人不知,大人早年便吩咐了,书房附近不让我等涉足,能进去的只有青阳和陆庭大人,平日里洒扫一事也归他们二人管。跑出了老鼠。那兴许是二位疏忽了吧。”
“不让进么?”贺兰尧垂了眼眸,瞧着有些失落:“好吧,那我便不打扰了。”
下人们默默退至一边,目送贺兰尧离去后,不禁摇摇头:
“夫人瞧着挺好的呀,大人为何这般冷落人家?”
“谁知道呢,许是在大人眼里,什么都比不上案子吧。”
“唉,官是好官,只是苦了身边人。”
“……”
下人们说话间,大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庭收了缰绳,顾长越从马车里走了下来,身后跟着青阳。
三人一并入府,顾长越走在最前头,一身挺括的官服随着矫健的步伐迎风摆动。
“大人回来了。”
下人们退至一旁迎接,顾长越微微颔首,同陆庭二人径直去了书房。
甫一坐下,顾长越便往椅背上一靠,发出一声冷哼:“林柏这个老狐狸,以为拉了个替罪羊先斩后奏就能摆平此事,是把我大理寺当傻子不成。”
只有朝臣才能面圣,今日殿上发生的事,陆庭还是后来才听顾长越转述的,故而也是冷着张脸:“既然此事圣上已然发话,若再想追究,怕是不太好办。”
顾长越道:“圣上?哪里是圣上不让追究,他都多久没管朝廷的事了,一年前的状元郎都能认成太监,还能知道户部缺了多少账。”
陆庭微一抬眼:“大人的意思是。”
顾长越随手掀开一本卷宗:“是国师。林柏虽说可恶,但能力还是有的,下面那一群豺狼虎豹若没有他管着势必会出乱子,若想让他下马还得寻个担得住的人,只可惜户部都是群酒囊饭袋,一个能提携的都没有。”
陆庭点点头:“这么说来,圣上突然召集群臣,也是国师。”
“圣上若是再不露面,后果可比死一个林柏严重多了。”顾长越将目光从卷宗上抬起:“你难道没发现,这几日的天变得太快了么?”
顾长越和陆庭谈话时,送水果的下人正好路过,青阳默默拦下了他,接了水果后又偷偷溜了回去,一边吃一边听二人说些他不懂的话。
此时,贺兰尧绕了一圈后重又回了前宅,在拐角处恰巧听到青阳的声音,于是在青阳回书房后,默默藏匿在窗边,透过缝隙,看到了顾长越正翻阅卷宗的手。
细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颇为随意地搁在书上,指尖轻轻一拨,翻动一页书页,随即响起一道干净利落的声音:“让你盯的人,怎么样了?”
没有顾长越提醒,陆庭差点忘了此事,道:“昨日在大理寺碰见了五殿下的人,说五王妃迟迟不见父亲,心焦得茶饭不思,听闻人在大理寺,便着急派人来询问。”
顾长越眉头一挑:“听闻?大理寺上下都封锁了消息,沈泉一病不起,他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说没有派人盯着杜松是假的,也难为萧谨等了这些日子才装模作样来问。
陆庭道:“大人既知此事与五殿下脱不了干系,那我们还要继续查么?”
“查,为什么不查。”顾长越将卷宗一合:“不仅要查,除了五皇子,其余皇子一个也不能落。”
既然要借他的刀杀人,至少得让他知道借的人究竟是谁吧。
此话一出,饶是青阳都听懂了言外之意,吐了口籽道:“可是大人,人家皇子之间较量,咱们去横插一脚不好吧。”
“皇子夺权,搅得朝野上下腥风血雨,身为臣子安能坐视不理。”
皇帝不中用,皇子们个个如狼似虎,生怕动手晚了连个肉渣都不剩。
顾长越见青阳吃得正欢,不由得皱了皱眉。
感受到他的目光,青阳咽了咽汁水,默默把果盘放到顾长越面前:“有点酸,不太好吃。”
果盘里的葡萄已经不剩几个,顾长越随手拾起一个橘子,不紧不慢地剥着皮。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陆庭出门,来人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陆庭便略有些急促地回到顾长越面前:“大人,杜松自尽了。”
顾长越闻言微微一顿,继而把橘瓣放入口中,一咬下口中便满是酸涩之味:“可有留下陈词?”
陆庭点点头。
“明日把城防图和杜松的尸体交给刑部,剩下的再说。”
眼下并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五皇子的谋反之心,而城防图关系重大,留在手中自是不妥,趁早把这块烫手山芋交出去,只要没有结案,剩下的再慢慢查便是。
贺兰尧在窗外听完了始末,不动声色地离开。
彼时洒扫的下人们都集中在一侧,贺兰尧为了不多引人注意,便选了花圃茂盛的一侧而去。
日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映照在地上,斑驳点点,但有一处的黑影却莫名连成一片。
贺兰尧低头沉思,并未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异常,谁知才踏入树影,陡然间一只庞大黑影忽然从天而降,迎面向他扑来。
贺兰尧下意识去摸腰侧的枫叶镖,但随着一声清啸声响起,他呼吸一滞,在利爪抓来的刹那,整个人毫不犹豫地摔倒下去。
“夫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下人们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灰羽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冲撞了自家夫人,吓得他们一扔家伙,纷纷围了过来,一面将人护在身后,一面挥手驱赶灰羽枭。
奈何那灰羽枭生性刚猛,无论下人们如何挥赶,它愣是瞅准了那道月白人影,尖啸着猛扑过来,刹那的功夫,下人们脸上手上都被挠出了数道血印子。
贺兰尧躲在人群之后,眼见灰羽枭攻势凶猛,众人招架不得,他一面维持着惊吓状,手里默默攥了颗石子。
在一声声惊慌的叫唤声中,灰羽枭的利爪贴近了贺兰尧的眼睛,贺兰尧也瞧准了它的要害。
然而正当双方要发力时,一道哨声陡然响起,灰羽枭如被套上了绳索一般,在空中打了个弯离开了贺兰尧。
灰羽枭一走,所有人当即松了口气。
贺兰尧躺在地上,石子深深陷在掌心,压出一道血痕。
好险。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去,只见顾长越正立在不远处,一双侵略性极强的琥珀色眼眸里,充满了审视与冷漠。
小剧场:
翠儿:第一我不想叫这个名字,第二这个人碰瓷!他昨天还拿镖飞我!
贺兰尧:再叫把你炖了(亮镖)
翠儿: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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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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