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廷文打断他的道歉:“不是你的错,谁都会有呛到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
这么一说,钟筠舟想了下,觉得也是。人都有呛到的时候,只是他这次正好被晏廷文撞上。等下次,晏廷文呛到的时候,他也帮他接着就好了。
他心里舒坦了,给晏廷文擦手都擦得开开心心。
祖母在一旁来来回回看着两人,满眼欣慰。
后面晏廷文也加入了聊天,倒是略微出乎钟筠舟的意料。
吃完了饭,没多久就到了休息的时间。
他们二人在钟府就住在钟筠舟原来的院子中,带来的东西早早就搬进了院子,钟筠舟便指挥仆从将之分别放到不同的屋子里。
总算收拾好了,钟筠舟推开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间他住了十八年的屋子,他果然还是最喜欢这里。
一进去,就扑在了床上,打了几个滚,一道话音插进来。
“你院子里有其他可以住的厢房吗?”
钟筠舟这才想起晏廷文的存在,挠了挠头:“没有,我的院子当然只住我自己,其他厢房都放着东西。”
晏廷文沉默了:“那我去找祖母,暂时找个房间住一下。”
“这么晚了,祖母都睡了。”钟筠舟说,“而且搬回来的时候,我就没想着分开住,我这床又大又软乎,我们两个人睡绝对没问题!”
钟筠舟拍胸脯保证完,却没听见晏廷文的声音,奇怪地抬起头。
床内光线更暗,钟筠舟刚才滚来滚去,把头发和衣衫全给滚乱了,领口下敞着腻人的白。偏偏此人毫无察觉,眼里都是纯粹的疑惑,反倒更叫人深受折磨。
“不了,”晏廷文撇开视线,“我在榻上将就一晚上。”
“那张榻也就能坐人,你怎么躺得下?”
钟筠舟下床来,到他跟前,露出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
晏廷文唇瓣抿动,移开了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去注意他颈下的白。
钟筠舟却从他这个举动中联想到了什么,眉毛倒竖,气道:“你是不是嫌弃我?因为你喜洁,所以不愿意躺在我的床上,跟我一起睡!”
他越说越气,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也不管晏廷文到底要住哪儿了,噔噔走回去:“好!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我的床,我自己喜欢就行!”
猛拉过被子,一把趴下去,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给蒙了住。
晏廷文意识到事态的不妙,什么旖旎的绮念都烟消云散,快步到床畔,跟钟筠舟道歉。
“迎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
闷闷的怒声穿过被面,晏廷文尝试抓被子,想跟他面对面说,可被钟筠舟抵抗着,不让他抓。
他败下阵来,坐在床边默了默。
钟筠舟本还等着看他有什么法子,结果才只是不让拽被子,外面的人就没反应了。这给钟筠舟气坏了,这什么没耐心的人!
他惹自己生气了,就该耐心地给自己道歉,道到自己肯原谅他才行。
他正要掀开被子叱责,谁知这时下方的被面突然被撬开道缝隙,有人顺着钻了进来。
带来的热气喷撒过他的耳朵。钟筠舟一下子侧过脸,捂过发痒的那只耳朵,瞪大眼睛看他。
但被子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受到对面有道呼吸始终碰撞上自己的。
被子里一时被属于另一个人的香气所充斥。
钟筠舟的心跳得飞快,就像是要从喉中跳出来,他不禁捂住自己的嘴。
“迎熹,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看出来了,这已经很明显了,都钻进一个被窝了!
但钟筠舟不敢开口,他怕心脏真的会跳出来,因为心跳声环绕着头颅,震得双耳嗡鸣。
晏廷文还以为他仍是在不高兴,只好再开口:“我要怎么才能证明,你告诉我,我一定都做到。”
钟筠舟捂着自己的嘴,呼出的气远比进口的气要多,缺氧导致一阵阵头晕目眩,他实在忍受不住,挪开了手,湿漉漉的热息漫开。
他喘息着说:“我相信你了,”顿了顿,他小声抱怨,“你真是吓到我了,突然就钻进来。”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下,问:“你不喜欢?”
黑暗中,视线弱化的同时,其他感官大大提升,尤其听力。
钟筠舟甚至听到了他话中的低落,虽不懂晏廷文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但他打心底不想他表现出这般失落的样子。
“也、也没有,就是有点惊讶……你这么规矩正经的人,怎么往人家被窝里钻……”
“规矩正经是父亲要我必须做到的,他说外人都在看着我,我作为成王世子,不能丢他的脸。”
或许是陷在黑暗中,很多平时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在此刻变得很好开口。
钟筠舟为他打抱不平:“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你忘了,小时候,母亲总在我面前夸你,要我跟你学。我当时虽然很烦母亲老是夸你,可我也是真心觉得你很厉害!再说了,规矩规矩都是那帮老顽固定出来的,人生下来就该无所拘束,你要被这些无形的东西给束缚了,简直比我兽园里的小兽还可怜。”
晏廷文眸光落在他身上,他视力一向很好,父亲小时候要求他练武,虽为文臣,可也要有一些基础的武艺傍身。
不论严寒酷暑,他都要修习。以前觉得没什么用,现在能在被子里看见钟筠舟的脸,他突然觉得父亲逼着自己练武这事也挺好的。
“这样吧,以后你在我面前,不用保持那些所谓的规矩,当然我不会告诉成王的。”
晏廷文想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畏惧父亲的小孩,可转念一想,应承道:“嗯,谢谢你,迎熹。”
钟筠舟突然有些鼻酸,就说了这么段微不足道的话,晏廷文就要感谢自己,他过得是有多苦啊。
心思动了动,脑子被暂且抛在身后,他一下子靠过去,摸黑抱住了晏廷文。
黑暗中,晏廷文双眸刹那扩大到了极点,连呼吸都跟着一瞬静止,身体僵硬得仿佛已不再是他的。
钟筠舟感受到他的僵板,还以为是他从未感受过别人的好意,所以心下生出更多可怜同情,掌心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放心,你这些事只有我知道,我会为你保密的。”
晏廷文笑他的天真善良,心底的爱意汹涌澎湃,宛若冒泡的热汤,一重又一重的气泡翻滚。他深吸了口钟筠舟身上的气息,心脏仍是无法停止欢喜的狂跳。
“迎熹,很久没有人这样抱过我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本是要放开手臂的钟筠舟听了这话不禁涌上几分心疼,收紧了手臂,掌心捂在他后脑上,像抱孩子那般拥着他,一下又一下顺着他脑后的发丝。
两个人静静地,捂在被子里,很久没有再说话。被子外面垂落的双腿也在不知不觉间碰触。
后来,烛火熄灭,月亮爬到了最高处。
床帐落下来,遮盖床内的一切光景。
连绵悠长的呼吸声时起时伏,钟筠舟躺在外侧,眼睛阖着,睡得很熟。
他没感受到旁边的动静。晏廷文支起身,墨发垂散几缕到胸前,雪白的寝衣微微敞乱。他专注地看着那张可爱的睡颜,眼底的爱意汹涌。
似乎是忍不住,他抬起手,指节轻轻触碰他的脸颊,一触即离,生怕会将人吵醒。
过了会,像是仍不满足,他俯下身,唇瓣印在钟筠舟的眉心,很轻的吻,伴着若有似无的吐息。
“谢谢你,迎熹。”
二人算是正式住下来,从钟府去国子监更近了,钟筠舟起床的时间可以稍晚一些,不过晏廷文要上朝,每每天不亮就要起床。
就算动作再轻,同睡一张床,钟筠舟被吵醒仍是不可避免的事。
入了夏,钟筠舟睡眠大大降低,晚上总是入睡困难,睡觉又轻,一点声响都会把他给吵醒。他有起床气,每次被吵醒就不高兴半天,最近更是时常发生。
晏廷文便提出把厢房整理整理,他搬到厢房去住。钟筠舟那会刚醒过神,半梦不醒地眨眨眼:“唔……你先去上朝,等你回来再说。”
实际晏廷文一走,钟筠舟倒头就开始睡回笼觉,但是睡的不好。
去国子监上学的时候,他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正发呆的时候,眼前被只手给晃了晃。
“少爷,发什么呆呢?”
顾绍之一屁股坐他面前,跟耀眼的阳光一般,活力满满。
钟筠舟一连几日没睡好,精气神也弱:“后羿射日怎么没把你射下来。”
“少爷,你发癔症了?”给顾绍之吓得连忙拿手背去探他额头的温度,钟筠舟打蚊子似的拍开他的手,“你咋乱说话,我就抽你,我保证。”
顾绍之当然不信,他刚打他那一下绵软无力,跟挠痒痒一般。他更好奇了:“前段时间就没精神,难不成还是你养的那只猫?”
“没有……”说起小虎,钟筠舟心底莫名心虚,“跟它没关系,它好着呢。”
“不是猫儿,那难道是人?”
还真让顾绍之给猜中了,钟筠舟趴在桌上,眼皮耷拉着,乌黑的睫纤长,垂落一小片乌影,显得乖顺,堪比猫儿。
顾绍之忍耐住掐他脸的冲动,柔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与我说说,我给你排忧解难。”他拍拍胸脯。
钟筠舟闭着眼,仔细想了下,觉得问问顾绍之也不是不行。
“……就是有个人他……怎么说呢,他很可怜,暂住在你家,大大影响了你。但是呢,你又不忍心赶他走,可是真的很影响你,这要怎么办呢?”
“妈啊,世子知道吗?少爷你怎么偷偷养外人……啊!”
顾绍之一声惨叫,幸而此刻是在课间,屋内打闹嬉笑声遍起,这一声没惊到太多人。
他捂住被打的脑袋。钟筠舟没好气地看他:“这是假设!你要是不懂,我就不跟你说了!”
“别、别啊!”哪还顾得上疼,连忙再三保证不再瞎说了。
钟筠舟哼了一声,才继续:“那你说,你会怎么办?”
“是什么方面的影响?”
“唔……身体,”
顾绍之双眼瞪大,仿佛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被震骇到。钟筠舟皱着眉头,又补充道:“睡眠,这方面的。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的,就是我……你最近睡得不太好……”
一颗心踏实回来,顾绍之抹着额上差点要滚出来的汗水:“这好办,你睡之前喝点酒,保准能睡着。”
“酒?”钟筠舟似乎很不信的样子。
顾绍之跟他一起喝过酒,只是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钟筠舟向来是浅尝辄止,没有放纵过。
“你在自己屋里,想喝多少都没事,喝多些,醉了也就睡得熟了。”他语气无所谓地说着。
钟筠舟一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他还从来没醉过,于是点头道:“我今晚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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