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怀里的人动了动,将脸埋得更深了些,声音闷闷地,还带着一丝鼻音。
“我想喝酒。”
这声音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带着孩子气的任性和依赖。
裴序低下头,吻了吻叶起的发顶,柔声道:“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竹屋内的红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坛。
从烈喉的烧刀子到醇厚的女儿红,再到清冽的万年春,还有各种民间私酿,仿佛要将整个万两钱庄的酒窖都搬空。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凉的湿润,屋内却已经酒香四溢。
叶起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阵仗,冲着正慢条斯理斟酒的裴序哼了一声。
“你是怕我跑了,想灌醉我?”
裴序将那杯斟得满满的万年春推到叶起面前,见她不用眯也变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又心疼又好笑,道:
“叶少侠‘千杯不醉’的名号响彻江湖,区区几坛酒,如何能灌醉?”
叶起端起酒杯,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她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里面晃动着一个模糊的倒影——一双红肿得像桃子似的眼睛。
她突然发现,现在在姓裴的面前哭,居然一点也不觉得丢人了。
果然,丢人丢多了,脸皮也就越来越厚。
她盯着酒杯发呆,裴序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温声道:“怎么了?”
叶起回过神来,她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姓裴的,”她突然问,“你那天晚上,喝了几杯就醉成那样了?”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人不省人事任她摆布的乖巧模样,现在想起来,还叫人心里痒痒的。
裴序的耳根瞬间就红了。
他偏过头,避开那促狭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三、三杯。”
叶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有的阴霾仿佛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气干云地将空杯往桌上一放。
裴序忙伸手斟酒,叶起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我有一个法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能让你也变成千杯不醉。”
裴序一愣,迎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你想不想试一试?”
她说着,也不等他回答,身形一晃,径直坐到了他的腿上。
突如其来的肌肤相贴让裴序浑身一僵,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的腰,掌心下一片温热。
叶起双臂环上裴序的脖颈,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她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渐渐染上绯色的脸颊,心中最后的一丝愤懑也被此刻恶作剧般的快乐取代。
叶起低声重复道:“想不想?”
裴序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瓣,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不是心血来潮,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
只要有片刻能让她不去想宁王……
裴序暗暗一叹,揽住她的腰,沙哑地应了一声。
“想。”
叶起得意地笑了起来,伸手重新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下,然后,她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
她唇齿间尚未散尽的浓烈酒香,混着她独有的清甜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她已经退开,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眼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样一来,裴少侠是不是也能千杯不醉?”
这样滴酒未沾,别说千杯,万杯也难。
裴序伸出手,抚上她微红的脸颊,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心疼,轻轻道:“是。”
叶起已经端起了第二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第二个吻随之而来。
这一次,她不再像上次那样一触即分。
她的唇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霸道地撬开他的齿关。舌尖在他的唇上和齿间,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舔舐。
那感觉,像是最温柔的羽毛,却又带着烈火的温度。
裴序只觉得一股燥热从下腹猛然窜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抱紧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又想不顾一切推开她,让她赶紧停下来。
可当他抬起手,却又鬼使神差地收紧了怀抱,想要将这个人更深地嵌入怀中。
不知过了多少杯。
裴序的大脑晕晕沉沉,早已数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正身处炼狱之中。
但炼狱里燃烧的不是火,而是甜蜜的糖。
每一次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再俯身吻上他的时候,蜜糖燃烧成浓烈而滚烫的酒气,化成一簇新的火焰,被她渡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烧得神魂俱消。
他渐渐看不清她的脸,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模糊,化作一团团绚烂的光晕。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他,好像在警醒,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她柔软的唇舌,是她温热的呼吸,是她紧紧抱着他的双臂。
他好像醉了。
真奇怪,滴酒未沾也会醉吗?
不知过了多久,连那令人沉溺的吻也渐渐远去。
他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甚至没有他自己。
直到无数的吻,如同羽毛般,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落在他的眉心,他的眼睫,他的鼻尖,他的唇角……
他想睁开眼,想看清那个吻他的人,可眼皮却重得像是有千斤。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梦乡的最后一刻,耳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呢喃。
“别生我气。”
他想回应那个声音,想告诉那个人,他怎么会生她的气,他永远都不会生她的气。
可灵魂飘散在虚空,眼皮太沉,怎么也睁不开。
……
“砰!”
一声轻响,并不算大,却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裴序混沌的脑海,将他从沉沉的黑暗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泛着青光的房梁,纹路在晨光中扭曲晃动。
头痛欲裂,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里面搅动。
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辛辣的酒气,混杂着她身上清甜的草木香。
裴序撑着身子坐起来,动作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散了,酸软无力。
他迷茫地低下头,自己被人搬到了床上,身上换上了干净舒适的月白中衣,触感柔软,连被子都盖得严严实实,边角掖得一丝不苟。
裴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些破碎滚烫的片段。
那些带着酒气的吻,她柔软的唇舌,还有那声叹息……
他使劲晃了晃昏沉的头,目光下意识地在屋内寻找。
桌上的酒坛已经空了大半,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窗户半开着,露出一角夜色和清浅的月光。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裴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身旁的位置,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床褥。
身旁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静静地躺在枕边,仿佛已经等候了许久。
他的心猛地一抽,一股毫无来由的恐慌,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倏然而至。
裴序抖着手拿起那张纸,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字迹撞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七月七,救付懿】
他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甚至来不及穿上外袍。
宽大凌乱的床榻,残留着两个清晰的睡痕,紧紧地挨在一起。
另一侧的枕头上,还压着一根微卷的乌黑长发。
这几日,他们同进同出,同床共枕,这间小小的竹屋,早已充满了她的气息,她的痕迹。
可现在,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那个孤身一人的人。
“叶起?”
裴序的声音颤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叶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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