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戏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虽是被用烂了的比喻,但亲身经历时光流逝,确实让人感慨。

一眨眼,剧本围读已经过了半个月,一天一集的预期早已被推翻,但自从众人平衡好故事主线和主要人物的成长线,二十四集的剧本,本月内应该是能过完的。

尔染也早过了自己的个人戏,相比于安盛长公主“身处黄金囚笼,我欲破之为王”(安盛的最新角色宣传语)的拧巴,樊戈的剧情线和个人成长线可能更直接一些。

身处母亲强势父亲弱势的异姓王之家,樊戈和兄长是有着平等的继承权的,只是现在她技不如人,逊色于上过战场、更有领兵经验的兄长,因此甘拜下风,自愿进京做质子。何况,谁说京城就不比西南,她要在这里快速成长起来,母亲总不会永远偏安一隅,迟早要北上中原,到时候,谁是家族的栋梁,还不好说呢。

许是与樊戈这个角色脾性相投,尔染演起来得心应手,常常一遍过,偶尔添一些个人特色的临场发挥,余导开始说了几次“大胆”,但看在效果不错的份上,“饶过了她”。欧阳老师和副导演都夸她有悟性,有天赋。

她谢过大家的称赞,心里还是有数的,演员中高开低走的人不少,这部戏这个角色合适,不代表下一次依旧如此轻松,因此,无论有没有她的戏份,她都每天到场,观摩学习,内心也揣度着,如果我是这个角色,自己该怎么演。

但她的表演中,也有出问题的时候,今天便是如此。

*

“卡。”

“安盛长公主,樊大小姐,见了三四面了,都撞破女儿身了,怎么还这么不熟啊?”

这段是尔染和秦婉的对手戏,两人第五次见面,前四次分别是误会、相救、试探、确认,这一次该是结盟。两人前几次对戏还算顺畅,秦婉除了第一日不怎么看自己,后来便一切正常,除了爱说谢谢和对不起,礼貌得有些过分,现在近距离说话接触已经不会脸红了——也是,总脸红就是还没入戏,对角色的不尊重了。

“卡。”

“你们是要结盟,是要一起走不可告人、充满荆棘的小路,看不出你们有什么坚定的感觉。”

余愈几乎不骂人,但是犀利批评比骂人还叫人难堪。

尔染和秦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种难堪和不甘。

“卡。”

“你们是要结盟,不是要结亲,倒也没有那么亲密,那么誓死不渝……”

“余导,能不能给我和秦老师一会儿时间,我们自己商量一下。”

“十分钟。”

*

其实开演之前就商量过了,或许是当时的表述不够清晰准确,彼此未能完全会意,尔染把秦婉拉到一边,打算再过一次。

“我们从头捋一下二人的关系吧。樊戈身为质子,表面上还是有人身自由的,只是不能出京,她一心想在京城谋得机会,却无奈处处碰壁,这天干脆破罐子破摔,在京城大道打马飞驰……”

秦婉被她牵着,缓缓入戏:

“而后便撞上了出宫踏青的长公主,惊了长公主的车驾。长公主不知眼前人是女儿身,以为京城的浪荡子,眼见就要拉去廷杖。”

尔染:“幸亏中丞大人经过,解了樊戈的围。这便是初见,充满误会。”

秦婉:“重逢是在世家小姐的春日宴,刺客冲着长公主来,正在附近的樊戈出手相救,两人第一次互道了长公主与质子的身份。”

尔染:“而这刺客,实际正是樊戈安排,本意是寻一件干系重大的旧物,没想到旧物却在长公主身上。原来这长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樊戈觉得京城,总算有了点有趣的事。”

秦婉:“长公主怎不知刺客来历蹊跷,自是不信樊戈平白好意相助,两人推杯换盏打着旁人听不懂的机锋,倒是世家女们咬耳朵,以为长公主觅得良人。”

尔染:“一个谎言总要新的谎言去圆,两人倒也不避男女大防,都一门心思想知道对方有何目的,是自己行路上的垫脚石,还是拦路虎。”

“撞破女儿身,到底是樊戈故意,还是失误?”

秦婉看向尔染,这一问的答案,她们都知道。或许是因为入了戏,她看向尔染的眼神,竟然有了安盛长公主压抑的傲与怒,安盛是容不得二心的,她要的不是趋名逐利、铤而走险之辈,而是真正驯服于自己的可用之人。

而樊戈又岂是任人驱使的鹰犬,尔染不躲不闪地迎着目光上去,“殿下,你说她是故意,她便是故意,你说她是失误,她便是失误。”

“与人结盟,予人信任。”

秦婉忍不住张嘴想把台词说下去,尔染却后退一步,“我们好了,余导,可以了。”

*

再过一遍结盟,余愈没再喊停,而是喊她俩过来看回放。

余愈看了两人一眼,“秦婉的问题,在于偶尔撑不起安盛的架子,你给我撑住了,我自己选进来的人,别让我怀疑自己;尔染的问题倒不在角色,你太独,演起来不管旁人,那我要你们搭戏有什么用,直接给你安排木桩,后期合成算了。”

“这一遍还不错,可以说是搭戏以来最好的。正式开拍的时候,就给我保持住这种默契。”

取景框里的樊戈比安盛长公主高了半头,歪头笑着,眼里却没半点笑意;安盛长公主仰着头,眸子里却全是俾睨。她们像一对刺猬,在荒原里遇见同为异类的彼此,却因不会也不敢拥抱,先竖起了针刺。

秦婉有些贪婪地看着同框的两人,下意识就想用手机拍下,摸到口袋才意识到,围读期间不许带手机,拍不了。

于是她只能又深深看了一眼,想把这个时刻的两人记住。

*

下一段戏没有尔染的,她坐在场边看剧本。看了两行,心却静不下来。

那句“你太独”如有回音,一遍遍在心底晃动。

“独”?怎么可能,这里没人比她更能迅速、热烈地融入集体了吧。

她只是需要再积累一些配合的经验而已,更了解自己的搭档而已……没错,就是这样!

尔染抬头寻找秦婉的身影,对方也像她一般盘腿坐在场边看剧本,尔染拿起剧本和水杯,为了不影响正在对戏的两位演员,膝行过去凑到秦婉身边。

这人的反应还是这么好玩,一见她凑过来就全身紧绷,而后慢慢放松,搞得好像自己要吃了她。

尔染也不说话,只是挨着秦婉看剧本。对方起先似乎不明就里,连页都不翻了,片刻后才又继续,用气声过着台词,偶尔停下来做标记。

她们相挨无话,一时间背景嘈杂,此处只有翻页声。

*

结束了今天的围读,秦婉拿到手机,登上微博,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两人挨着坐在一起的背影。

文案:秦婉老师好安静一美女子,挨着看剧本心都静了。@演员秦婉

尔染有发微博的习惯,几乎是日更,曾经的秦婉很喜欢这一点,每天工作结束,点开微博就能看到对方今天做了什么,有种“养成系”的快乐,又有着“女友”般的陪伴。

当然,这话都是和评论区的其他粉丝姐妹学的,在这里,妈妈粉和女友粉相安无事,一大原因或许就是许多人兼而有之。

但在自己推微博里看到自己还是很微妙的,秦婉手指在这张图上停留已久,还是点了保存。

刚保存成功上方便跳出一条通知:您收到来自尔染老师的一条微信。

这是什么偷窥我推被抓包的恐怖故事,秦婉虽吓了一跳,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保存图片又没人看到,何况还是小号。她点进微信,两人进组没多久成了好友,但没说过话,聊天框里只有打招呼时的表情包。

“我艾特秦老师了,秦老师快理理我!”

紧接着一张表情包:小狗眼巴巴盯人.jpg

秦婉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切去微博登上大号,艾特她的消息有好几条,点开尔染这条却犯了难,转发还是回复,转发的话,要说什么?

思忖再三,切回微信,敲了又删,删了又敲:“尔老师,我可以发‘和尔老师贴贴’吗?”

对方几乎秒回:“请发!”

而后又是一条:“请贴!”

秦婉截图聊天记录,秦婉点赞微博,秦婉转发并回复“和尔老师贴贴”。

看着很快出现的一条条评论,秦婉没忍住又截图了一张两人的微博互动。

而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消息界面,一条条浏览着剧组的宣传,偶尔进行转发互动。

等她“工作”完毕,切回最初和尔染互动的微博,再看评论区,热一当然是尔染的贴贴表情,点赞后下滑——

咦,“婉尔一笑”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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