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消失在道路尽头,白念顶着一头枯枝败叶出来,面无表情。
徐纪年来找她时她正倚在共享单车旁边的树干旁抓头发里的碎叶,他凑前幸灾乐祸:“你这是走路没看路,栽树沟里去了?”
白念问他:“看见刚刚上去的叔叔阿姨了吗?”
徐纪年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白念仔细看他,少年漆黑的眼睛清澈剔透,眼底的疑惑单纯纯朴,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他:“那就是你的父母。”
徐纪年一愣,感觉连头发丝都耷拉下来了,白念莫名烦躁,问他:“你要留在他们身边吗?”
徐纪年无奈摊手:“这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
白念更烦了,她自认是很现实的人,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也从不提如果之类没用的假设,但现在,她别别扭扭但故作凶狠地问:“如果不用绑死在我身边,你会去找他们吗?”
徐纪年陷入长久的沉默,白念烦躁到极点,很想嘲讽他:“你想也没用,他们决定要新的小孩,不要你了。”
但在开口之前,徐纪年先出声道:“跟着你吧,毕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睁眼,就先看见你的。”
“……哦,”白念声音沉稳,垮坐共享单车上,“走吧。”
徐纪年环住她的腰后才问:“去哪里?”
“回家。”
迎面吹来舒爽的风,白念再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她将单车骑的飞快,恨不得立刻回到那老旧但充满回忆的小镇。
路过药店白念提前买了晕车药服下才继续去汽车站,路过各种小吃零食店时,她那空空如也的肚子立刻开始咕噜噜叫唤。
声音很明显,徐纪年侧头看她,提议:“要不吃一点再走?”
白念有点意动,但最终坚定摇头:“算了,吃了也会吐,回去再说。”
回程更难受,因为刻在身体里的恐惧过于深刻,药物控制自己昏昏沉沉,但大脑不允许自己在车上睡觉,白念被拉扯的浑身活像五脏移位,下车时已然奄奄一息。
白念成功达成一站一吐成就,回到福利院时感觉魂没了半截,抬头一看福利院门口,哦吼,站着一特晦气的前男友。
白念转身就走,奈何这哥们脑袋上的眼镜是平光镜,没有度数纯装逼用的,其本人常年吃鸡,动态视力绝佳,几乎瞬间锁定逃跑的白念。
那人还是百米冲刺冠军选手,白念没走几步就被一把抓住手腕,魏时宇无奈地和她说:“念念,别闹了,我等你一天了,我们谈谈好不好。”
可把白念恶心坏了!
要命的徐纪年也凑过来,小声鬼鬼祟祟问她:“这谁?”
白念:“……”想死。
白念与魏时宇的孽缘始于初一,他是全科三百考入十一中的“天才学子”,而她是成绩中庸享有国家补助学杂费全免的贫困生。
开学第一天,有点过于好心的班主任直接把白念叫讲台上向全班人宣布:“白念同学是福利院里的孤儿,大家平时要多照顾她,白念,你就坐班长旁边吧。”
班长正是魏时宇。
因为老师这一句话,白念三年没交到朋友,只有实心眼的魏班长将老师的话奉为圣旨,一丝不苟地照顾她。
白念当时除了必要的交作业外和男生们仅有一次单方面交流,她好端端走在过道里,几个男生忽然笑着问她:“白念,玩王者吗?”
“什么?”
当时的白念不知王者为何物,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他们自顾自嘻嘻哈哈。
“玩王者吧,我觉得你是天选上单,贼合适。”
另一人笑着和同伴说:“孤儿打孤儿路,特配!”
白念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恶意的笑容和“孤儿”还是能理解的,她什么都没说,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座位。
如果说男生对她是想起来就招惹一下,那女生就如夏日蚊虫,烦人且没完没了。
这一切源于初萌发的爱情幻想再受影视剧文学作品的影响,有很多女生将自己对爱人的幻想放在当时优秀帅气性格好的魏时宇身上,而魏时宇,又独独对白念照顾有加。
讨厌白念的人多了,她们就成了对,白念就成了错,那她们惩恶扬善,就没有错。
回首往事,白念除了漠然无语外也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办住宿,不然只怕受到的刁难更多。
那时自己最多经历的就是自行车被扎爆胎,由于次数太频繁,补胎成本过高,白念经历一周这样的日子后决定省出一块钱的早餐费坐公交。
搞笑的是她后来因为坐公交被实名举报,被指认还有钱坐公交车,不符合贫困生条件,应该取消救助金资格。
最后资格保住了,迟钝的魏时宇终于发现他同桌大部分不幸似乎来源于他,愧疚的小伙用加倍对她好来补偿她。
具体提现在给她送早餐,接她上下学,兄弟们调侃他:“你这是在追白念吗?”
然后魏时宇就觉得自己开窍了,在初三毕业季,给白念送花表白。
白念本来无动于衷,但魏时宇说了一句话,正中她的红心。
他说:“念念,虽然年轻时的承诺常被大人说可笑,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和我在一起吧,我会永远对你好,就只对你好。”
戳中白念的,就是那一句“只对你好”。
小孩不能像成年人一样用理智压抑心底旺盛的占有欲,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人或者物,对他们的吸引力是无比巨大的,尤其是对从小到大玩具衣服都要和福利院其他朋友共享的白念来说。
氛围烘托加上人一上头,白念草率地答应魏时宇做他的早恋共犯,并以男女朋友的名义相处半年多时光。
分手的原因白念总结一下,就是:我拿你当对象,你却想当我爹。
白念初中交不到一个朋友固然有小团体排外的原因,但也是她我行我素从不妥协的冷酷性格导致,非必要情况下她拒绝交流,沉浸自我小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人和她聊天,她只会用“哦”和“嗯”敷衍,对待熟悉的身边人,她也张嘴就是小刀嗖嗖飞,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技能点拉满。
在魏时宇没名分之前,他说白念这是有个性,活出自我,想想还挺可爱的,但当他有名分之后,他却要求白念“懂点事”,和同学打好关系,多交几个朋友,不要闷在家里,要积极乐观活泼。
管挺多,白念烦不胜烦,对其不满一日日与日俱增。
分手的导火索是当时班级组织三月学雷锋活动,让大家积极想点子,初中时举报她的女生杨纸衣再次跳出来,点名道姓对白念说:“我们可以收拾一些家里不要的玩具、衣服,然后打包送给白念福利院里的弟弟妹妹们,白念你觉得怎么样?”
高中生到底要比初中生多吃几年饭,多长几个心眼子,她这番话恶意满满,自然无人搭腔。
白念明确拒绝,交流班会不欢而散,后来活动日他们被班主任老张带去学校门口的街道铲小广告,白念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直到一周前,她远在楼上汉字班的男友魏时宇在和她吃饭的时候推给她一个账号,说:“她一直想和你交朋友,你通过一下吧。”
白念对此无可无不可,当晚加了人,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好,我是杨纸衣。”
白念没删除也没拉黑,就这么被恶心了一晚上。
“我知道你对初中我做的事一直怀恨之心,我道歉,但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主要你当时那么高调,天天坐公交上学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吧,我只是把疑点讲给老师而已,你看,老师也没有冤枉误会你。”
“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我再说一声对不起,本来学雷锋我提建议是想和你修复关系的,毕竟咱们才是一个初中出来的,但你不乐意也没关系,是我没表达清楚。”
“这次我直接找魏哥,也是想和你说明白,让你别多想,不要再揪着过去不放,咱们翻篇,成不成?”
最后还要画蛇添足来一句:“哎呀我真没有故意针对你的意思呀,都是误会,魏哥说你善解人意,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第二日白念去质问魏时宇,问他什么意思,然后魏时宇就用那种我全是为你好的调调开口:“我只是想让你多交几个朋友。”
白念笑了:“和杨纸衣,这么不挑的吗?”
魏时宇却为她说话:“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也是真的想和你交好,你真的可以试试,把你的性格变好一点。”
白念连带两人一起看不顺眼,直接扯掉杨纸衣的遮羞布:“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回头找我玩吗?”
“为什么?”
“因为她和她的五个室友吵架闹掰了,现在没一个朋友,所以才回头找眼熟的我。”
“啊?还有这样的事吗?”
他一脸清纯不做作的惊讶难以理解,白念忽然丧失了与他交流的**,拨弄着勺子直言:“不过比起我,她应该更想和你耍朋友,你要实在可怜她就陪她玩去吧。”
白念常有口是心非的毛病,所以这一次魏时宇也很有经验地拒绝:“不了,我有你就够了。”
把她麻的不轻,白念想了片刻,看着蓝天白云和他说:“我们还是算了吧,一时草率决定的再一次似乎是错误的,到底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将来还是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吧。”
“什么意思?”魏时宇眨眨眼,没懂。
于是白念简明扼要地概括一下:“我们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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