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上,墓穴外的树林里,白朝驹等来了一只小狗,是只很俊的四眼铁包金,个头有点小,但跑飞快,身形很是矫健。
“它叫五花。”猴姑娘对他说道,“它的鼻子特别灵,只要把杀手引出来,它就能顺着味道找到他们来的地方。”
“它应该不会咬我吧。”白朝驹试探着向小狗伸出手。
“不会,它很听话的。”猴姑娘说道,“前几日,我已经把你的衣服给它闻过了,它认得你。”
“好。”白朝驹点了点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前几日,他已经派人放出仙酒会继续举办的假消息,声称酿造仙酒的酒师会亲临。
酒师自然是他和狗老大假扮的,毕竟朝凤门知道,仙酒背后就是魏伯长本人,不论如何,肯定会派人过来打探真假。
这也得益于仙酒会需带面具进入,白朝驹和狗老大相貌迥异,但身型相差不算太大,带着同样的面具,穿着同样的衣服,定能让人分不清真假。等引出杀手后兵分两路,搅混视野。
这是个引蛇出洞的险招,但管用。
“你可小心啊,别一会儿,来的人全是杀手。”猴姑娘笑道。
“无妨,若来的人都是杀手,我就令鸡兄把船沉了。”白朝驹说道,“我自小在海岛长大,他们在水里,不可能游得比我快。”
“万一他们有人轻功了得,能在水上走呢?”猴姑娘说道。
“那我就潜入水底,他也找不到我。”白朝驹说道,“总之,你们在河岸的树林里准备着,我感觉杀手不会在船上动手。等我们下船时,是最危险的,我会和狗老大分头行动,把杀手分散开,进到你们准备的埋伏圈里,到那时再派五花上场。”
“还是让五花先跟着你吧,倘若杀手在船上动了手,就算你死了,五花能知道他们的气味。”猴姑娘说道。
“行。”白朝驹应道。
“你可别真死了。”猴姑娘嘱咐道,她正要走,又忽地转过身来,问道:“你说那个哑巴,真是朝凤门的?”
“当然。”白朝驹说道,“朝凤门最喜欢把杀手毒哑,而且我确定,他就是朝凤门的。”
“既然他是朝凤门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你朝凤门的位置?”猴姑娘问道。
白朝驹想了想,说道:“大抵是他年纪太小了,门主不让他知道位置,怕他惹出事来。”
“那你相信他?”猴姑娘问道。
“对,我信他。”白朝驹笑道。
猴姑娘狐疑地看着他,感觉他神神叨叨的,但也找不出其他质问的话来,放下一句:“你自己多加小心。”转身走了。
渭河上,一艘画舫停着。众人听闻今夜仙酒会又开了,纷纷赶来。
这次的仙酒会比起往日有所不同,是最后一次,只要船不沉,就可一直上客,不过要五两银子一位。这价格还是稍微有些贵重,可供一户普通人家过上半年。
来的人也不少,画舫顷刻间载满了人,屋内人头攒动。十月天气已有些微寒,渭河上晚风很大,甲板上的人却不少。
室内众人戴着面具,围绕着一名站在台上的那人。那人穿着一身亮眼的红衣,头上带着个猴子面具。因“酒”谐音“九”,而猴子在十二生肖中排行第九,故仙酒师带的是猴子面具。
这船上人数众多,也有几个带猴子面具的,但仙酒师依旧很好辨认。一来是他的红衣很是显眼;二来是他的面具上,写了个“酒”字。
“诸位既然来到这里,今夜,就有享用不尽的仙酒供大家消遣。”仙酒师的嗓音颇为粗犷洪亮,是白朝驹故意为之。
“这仙酒,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人问道。
“仙酒,乃是在八珍酒的基础上改良的。”仙酒师坦然答道,“以糯米酒为基地,配以全当归、五加皮、炙甘草、云茯苓、炒白芍、生地黄、核仁、大枣、白术、川芎和人参,还有在下的秘制配方。需将这些材料在糯米酒中炖煮半个时辰,再埋入土里五日,随后取出,静置一个月,方可饮用。现酿现饮,口感最佳。”
“这么复杂,不愧是仙酒。”有人惊叹道。
“酒师,这仙酒的秘方,咱们还有机会拿到不?”有人问道。
“当然有机会。”仙酒师说道,“不过这仙酒秘方,只赠给有缘人。”
“怎么算有缘人?抽签吗?”那人继续问道。
仙酒师掐了掐手指,抬头微微望天,说道:“这仙酒秘方,乃是我途经雷神殿时,受道家仙人指引,所启发的。当时,仙人抚过我的手掌,一瞬间,我就有了灵感。”
“那雷神殿这么灵?”“他在吹牛吧。”底下众人议论纷纷,半信半疑。
“所以。”仙酒师突然提高了声量,“请想取得仙酒秘方的诸位,伸出手掌,我挨个拂过,若合缘,我自会将仙酒秘方交给他。”
“喂,这样搞,完全就是按你的喜好来吧?什么有缘人,你去骗小孩吧!”底下有人叫道。
“非也。”仙酒师说道,“我若是想趋炎附势,直接将仙酒奉给官家即可,又何必请诸位带着面具?我是想船上众人,人人平等,所谓缘分,妙不可言。”
“装神弄鬼的,我才不信这人的秘方,不如多喝酒来得痛快。”有人叫骂着离开了。
但更多人还是选择留下,挨个站好,等仙酒师过来抚掌。
那酒猴面具后的白朝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之所以让众人伸手,是因为习武之人的手掌,和常人的手掌不一样。尤其是朝凤门,喜用刀,他摸过小老鼠的手,知道用刀的人手掌的特点。手指根处定有层茧,虎口、手腕的某处,也同样有茧。
他说不清怎么回事,其实也没有经常性地去看公冶明的手,但他就是知道这些特点,毕竟他确实牵过。
“众人无需提前伸手,待我过来时,拉起你们的手即可。”白朝驹说道。
他挨个走去,打头那位兄弟就是张很粗糙的手,他大抵是干农活的,常年累月的劳作,让他的手掌同样覆着茧。但白朝驹还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同。
“抱歉。”他对那位兄弟说道。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他失望的目光。实在抱歉了,白朝驹在心里想着,他来这里的银子,怕也是凑出来的吧。
只是银果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要被官府禁止,我的确不能把这东西给你,到那时候,恐怕害了你。白朝驹心想着。
连续摸过几位后,他有种预感,朝凤门的人就要出现了。他看着面前的带着兔面具的人,那人就算带着面具,也能看出他的身份,因为他是个光头,头上还烫着戒疤,这人一定是位和尚。
白朝驹牵起和尚的手,手掌也有茧,但不像握刀的茧。
“这位师父,您是出家人吧?”他问道。
那和尚对他微微行礼,念了声:“阿弥陀佛。”自动地往后退去。
难不成,朝凤门也有和尚做杀手?白朝驹想着,先不说和尚能不能掏出五两银子,出家人在这大庭广众下破戒饮酒,也很奇怪。除非他真是艺高人胆大,不然他就是另有目的。
白朝驹边想着,边去牵下一人的手。他的手指还未触到那人,就见一道白亮的光从那人袖口.射出。
白朝驹急忙抽回手,只见一枚袖箭,死死钉在地板上。
杀手出现了!来不及多想,他立即抽身后退,想同那人拉开距离。他只往后退了一步,就感觉一只手顶住了自己后背。
“施主,手还没牵完呢。”和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这和尚果然不对劲,白朝驹慌忙往侧边闪去,同时大喊道:“五花!”
射出袖箭那人愣了下,他以为五花是仙酒师的暗卫,只是这一愣,白朝驹立刻伸手擒住他的手腕,扣住他袖箭的位置。
这是个梅花袖箭,中间一只,周围五支,箭筒状如梅花,故名梅花袖箭。白朝驹知道他是杀手,毫不手下留情,一个猛劲直接将他的胳膊卸下。
那杀手只愣了一瞬,就觉得自己胳膊一阵剧痛,骨头错了位,转瞬间使不上劲来。白朝驹端起他臂上的袖箭,扣起扳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剩下的袖箭对着和尚射出。
那和尚也没想到,这仙酒师看模样宽袍大袖,身手却如此了得。那是自然,贴身缠斗是白朝驹最擅长的。
仙酒会又不是比武大会,既然是杀手,就更不可能携带显眼武器进来,多是暗器等适合隐藏的东西,定会贴身缠斗。
譬如面前这位杀手,他带的是袖箭。白朝驹将他的袖箭射空,那和尚只是走步,就将数枚箭矢轻松避过。那鬼魅的步伐,一看就是绝影步,且比小老鼠的更加炉火纯青。
“你就是朝凤门的人。”白朝驹这下无比确定了,“五花,咬这秃驴!”
那只四眼铁包金竟真听懂了他的话,飞快地从人群脚下窜过来,往和尚脚上猛扑过去。
“朝凤门不是好东西!快揍他们!”有人大喝道,正是混在人群中的狗老大。只见他抄起手上的酒碗,往和尚身上砸去。
被他这一喊,船上众人本就酒喝得上头,一听有坏人,各个都扔出手上的酒碗,往中间三人身上丢去,连白朝驹也未能幸免。
他把手里的杀手往人群中一推,反身跃出船窗。刚踩上窗框,他就感觉后背被重重一击,让他整个人都往外摔去,险些把下巴磕在舷墙上。
白朝驹微微侧头,见到那和尚从窗口跃出,又一记重拳对自己打来。
他慌忙侧身,堪堪躲过。那和尚的重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舷墙,木制的舷墙顷刻间四分五裂,成片木板坠落水中。
这和尚功力很是深厚,正面打不过他,白朝驹想着,顺势一个后跃,从破裂的舷墙跃出甲板,坠入到渭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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