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的解答过程不长，红色只来得及蔓延到整只右臂，数学老师再不满意也只能端着笑接过那根粉笔。
“新同学做得很不错啊，看来基础很扎实。”
赵丹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粉笔离开手上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右臂像是被水壶冲出来的水蒸气包围着，由外而内渗透进去，烫得她说不出话。
赵丹抱着手臂下台，走路都有些不稳，经过柳颖身旁时她下意识地想去搀扶，又想起自己刚刚的行径，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垂着头不敢看她。
沈唤琪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手指在课桌上随意敲着。
教学楼呈一个“匚”字结构，从他这个位置往外看，正好能看见位于中间的教师办公室和多媒体教室。
至于数学老师刚刚提到的惩戒室应该跟副本的boss或者核心人物相关，不管是故事线还是学校地图，都得在休息时间尽快找出来。
沈唤琪身体顿了一下，目光稍稍往后移，直接和正在后门偷看的李老师撞个正着。
一般人被老师抓包，要么继续装作正在听讲的好学生，要么涨红脸手足无措，可偏偏沈同学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羞耻感，还冲班主任笑着点头。
李老师在这个副本里这么长时间，可能也是第一次经历玩家跟怪物点头打招呼的情景，表情都有些呆愣。
倒是台上的数学老师产生了一种被无视的怒火，把三角板往讲台上狠狠一丢，让前排同学吃了不少粉笔灰。
“倒数第二排的同学，后面有什么吸引你的？你上来把这道立体几何讲一下。”
沈唤琪看着眼前怒目而视的地中海，木着脸拿手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赶紧上来。”
数学老师没好气地回答直接让周围的同学再度抬头，目光聚焦在沈唤琪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度发功。
明阳侧目看着他的同桌，浅笑时眼尾微微上翘，此刻这双眼里只写了一句话——要我帮你吗？
接收到这份目光的沈唤琪连余光都懒得给他，拿着卷子往讲台走，把NPC堵得不上不下的，死气沉沉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波动。
莫闻把身子往前苟，压低声音问道：“阳哥，沈哥是出了名的九漏鱼，答不出来不会有事吧？”
“要不你上去替他？”
明阳懒洋洋地往后靠，四角凳半悬空，眼睛却紧跟着讲台。
“还是算了吧，我文化课也稀烂。”
莫闻讪笑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数学老师再度从粉笔盒里掏出一根红粉笔，颜色比之前那根更深。他的笑纹在脸上堆满，看上去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如果忽视掉他眼里的算计的话。
沈唤琪微微皱眉，这味道也太呛人了。
“不用了老师，这么简单的题哪还需要粉笔，讲个思路就行了。”
没等老师接话，他直接拿着卷子照着黑板上的四棱锥开始讲解。
莫闻在底下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讲得对不对，但看着数学老师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他就觉得沈老师此刻特别牛逼。
“因为题目上说余弦值为正，所以是锐二面角，可以去掉绝对值，最后PE长度为2√3。”
沈唤琪看着老师铁青的脸，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老师，我讲得还好吗？”
数学老师被这笑容标准得心里又一梗。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试图再次引诱他入坑：“讲得很好啊，但我们班不是所有同学都有你这样的空间构图能力，最好还是把坐标系和法向量都写出来。”
沈唤琪看着那根快怼到他脸上的粉笔，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黑板底下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层粉笔灰和几根断了头的白色粉笔。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赌对了。
明阳侧头看向正伸着脖子往前凑的莫闻，挑着眉指着前面问：“九漏鱼？”
莫闻面无表情：“你记错了，我才是那条鱼。”
多余的余。
数学老师站在一旁垮着脸，像谁欠他一百万一样，看着黑板上逐渐布满解题过程。
下课铃响起时，沈唤琪也落下最后一笔，数学老师脸色依旧难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试卷离开。
李老师从后门走到教室窗户旁，对里面喊道：“明阳同学，你出来一下。”
过道上两人正好遇上，明阳冲沈唤琪笑了一下，沈唤琪抬眸看向他，侧身让开。
刚一坐下，莫闻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哥，你怎么知道那有粉笔的？”
另外两个女生也围过来，尤其是第一个被点名的女生，眼里各种情绪翻涌。
这人明明知道答案却藏着掖着，可现在又不能跟他翻脸，不然之后在这游戏里就更艰难了。
独木难支，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贴近生活场景的游戏在一定程度上会参照现实，教室里能放粉笔的地方只有讲台，既然讲台上的粉笔都有问题，那还有哪个地方是可能出现粉笔的？”
柳颖理解了，顺着沈唤琪的思路接着往下说：“这节课是第三节课，在我们来之前肯定有老师用正常的粉笔上课，总会有老师因为写字用力把粉笔弄断，擦黑板的时候值日生会把黑板底下的粉笔灰和用剩的粉笔打扫放进盒子里。”
“没错，不过……”沈唤琪看向赵丹的手臂，声音染上几分探究：“我更好奇那根粉笔的作用。”
下课铃响后，手上的红色逐渐退却，热度也在消散，赵丹也才有缓口气的机会，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样吗？”沈唤琪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午休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里分开打探，晚上在宿舍一起商量，看看能不能拼出什么东西。”
柳颖看向赵丹，迅速做出分工：“那也只能这样了，我跟丹姐一会儿去找同学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大家对女孩子的警惕性都会低一些。”
“好，我跟莫闻去校内设施看看，顺便找找学校地图。”
第四节课是自习课，明阳赶在上课前进了教室，脸上还带着点点笑意。
莫闻凑上去问道：“阳哥，那NPC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有线索了？”
明阳低着头不说话，只用余光看他。
莫闻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愤道：“阳哥，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但你也没必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太伤人了！”
“你真不低头吗？”
沈唤琪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莫闻有些懵，看到黑板上的课表才想起来校规说自习课不让抬头。
把头埋下去的下一秒，夺命又熟悉的上课铃响彻教学楼。
莫闻还没来得及委屈，桌上就飞过来一个纸团，上面潦草地写着两个字——监控。
他微微抬起头，尽力将眼珠往头顶上转，直到眼冒金星了才看见角落的监控。
在数学课上沉寂的机器此刻活了起来，摄像头左右摇摆，尽职尽责地监视着眼前这群人。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谁也不知道在背后观察的人是谁，更不清楚被抓住的后果。
明阳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就听见旁边传来叩击声，一直起身子眼前就多了一份空白试卷，上面写了午休的安排，最后面还有一个问号。
男人轻笑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我一瓶饮料，让我好好学习。”
这个说辞没有任何一个玩家会相信，就连明阳自己说完都笑了，刚准备开口再为自己辩解就听见了沈唤琪的声音。
“班主任对你挺不错啊。”
明阳挑眉，随即道：“他可能是看出我有成为状元的潜质，所以优待我几分。”
“哦，”沈唤琪拉长声音，继续问：“这份优待有没有可能让我们活着出去？”
“那要看你们的实力了。”
过了一段时间，莫闻的声音从后面飘来。他原本在后面打瞌睡，忽然就被闷醒了，就像是有人拿被子紧紧捂住了你的头，呼吸都有些困难。
“两位大哥，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热啊？”
教室里的温度急剧升高，空气变得稀薄，就连皮肤也变得炽热，每动一下都火辣辣地疼。
周围的NPC不为所动，继续拿起笔刷题，明明他们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了。
坐在前面的两位女明星几乎没受过这种被高温炙烤的罪，纷纷忍不住往后看。
沈唤琪轻轻摇头，示意她们继续忍耐。
这才第一天，连boss的面都没见到，只要不触犯死亡条件，他不会真的对玩家动手。
异常越来越明显了，明明是风光无限好的日子，玻璃上却倒映出熊熊烈火的影子，空气中也掺杂着污浊难闻的气味，教室里的咳嗽声一时此起彼伏。
沈唤琪用衣服捂着口鼻，把头压低，尽可能地少吸入这些气体。
“还有三分钟下课，一会可以去图书室看看有没有火灾的新闻，我去找那个老头问问。”
明阳指了指手上的表，顺便把事情安排好。
“NPC给的提示能信吗？”
“有的能信，有的不能信，就看你能不能分辨出来。”
在场没人比他经验丰富，既然他敢说，沈唤琪就敢信，至少目前来看，合作还是顺利的。
下课铃响起，灼热感迅速褪去，走廊外迅速传出脚步声，玻璃上一片清明，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等众人缓过来时，教室里只剩他们几个了。
柳颖心有余悸，问道：“刚刚，算是在走主线吗？”
“应该是副本给的提示，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行动。”
明阳率先出门，往他自己顺的那条线走，两个女孩子紧齐随后，他们看了墙上的作息表，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想要打听些有用的消息就得抓紧。
莫闻轻声道：“沈哥，我们也走吧。”
沈唤琪不出声，望向窗外，生机盎然的绿叶正随风轻轻晃动，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又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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