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夜晚遇见案子这件事，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是真的碰上了之后，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
在警方到来之前，我们根据阵平的目击情况和凶手身上的痕迹七嘴八舌地做了推理，在警方来之后，还分队去寻找四周有无失踪的人，顺便帮救援队下海打捞。
幸好当时烧烤的时间并不是很晚，大多数人家还亮着灯，我们上门询问也算不上是过分叨扰。再加上人手比较充足，后续尸体打捞上来后又有了照片，所以查询死者身份的速度还算快。
通知了死者的家人来认领尸体之后，我们到警局去做了个笔录，再返回民宿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我打了个哈欠，和阵平研二他们道了晚安，抢在所有人之前洗好澡，戴上耳塞缩进被子里就睡了过去。
002.
“咲姐姐。”那个聪慧的孩子问我说，“你喜欢香槟，还是波本？”
他问这话是在什么时候？印象里记不太清了，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喜欢香槟还是波本？听上去像是在确认我的身份，又像是只是在诱导我的回答。
我如何说的？
我捏了捏他的脸，说：“我不喜欢酒哦。”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像是一个天真的孩童，瞳孔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纠缠着，逐渐形成某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释然、怜悯、同情、恐惧、敬畏、疑惑？
不清楚，不明白，不是很想去探究。对方只是一个孩子，七岁也好，十七岁也好，在干净纯真的这些人面前，我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警惕。
那种在骨髓里缠缠绵绵的疲累透过血肉向外界问好，拉下我的眉毛与眼角，使表情呈现出一种怠惰。到当面前有警惕的对象出现时，它又被一丝不落地全数收回，只在骨髓里盘踞，短暂地不发出任何动静。
“香槟。”烟草味的人嗓音冷冷地说，“苏格兰是老鼠。”
我在旁观。一个黑发的女人从迷雾中露出一张眼熟的脸，毫无杀伤力的、让人心生好感的、乖巧温柔的一张脸。
她随口一问：“要我动手吗？”
“用不着你。”那双尖锐的绿眼眸扎进她的血肉，“我要你去警视厅，把他的真实身份调查出来，他的家人、朋友、上线……还有公安在组织里安插的所有走狗。”
香槟轻轻柔柔地笑：“遵命～”
她的面容隐进迷雾，迷雾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高高低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在哭、在笑、在尖叫，情绪却没什么区别。
“香槟——！”
咬牙切齿的、含糊不清的、含着蜜糖一般的、痛恨的。
“你这个疯子会有钟情的东西吗？”远远近近的声音问，“……休假？啊，也是。”
“香槟，今天晚上七点到13号集合，敢迟一秒钟……哼。”杀手说。
“松原小姐，上面要求您把秋人酒吧的交易数据呈报上去。”联络员说。
“松原？哎呀，跑哪里去了，安室先生刚刚在找你哦，说是你的东西落在他那里了，拿回来之后就不要再乱跑了。这边的工作都要忙不过来了……”假身份的老板说。
“咲姐姐，我想要一份柠檬慕斯，再拿一杯巧克力可可！”小小的顾客说。
“咲？”谁说，不记得了，听不太清。
“你需要休息。”严厉的上司在刺眼的灯光下对我说，我的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胸口和腹部隐隐作痛。
我看着他，他眼下有一片不太明显的青黑，于是答道：“您也差不多。”
他动了动嘴唇，坐在我床边，手指缠着我的手指，突然像是被压垮了一样，抬起来将我的手背贴在额头上，声音有点哑：“明月……”
我眨了眨眼。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雨天气温低，潮湿的气味从窗户外延伸到室内，窗没关，水汽飘了进来，幸好离我的床比较远，在灯光之下，能清楚地看见它冰冷的雨线。
“零。”我回答他。
病房外的雨下得好大。
就像研二死后的第二天。
阴天和雨天我一点也不陌生，自研二死后，我的每一天都是阴天。阵平死后，每一天都是雨天。
偶尔有光落下来，但雨没有停，乌云也没有完全散开。那束光只是照开了一个角落，只是让我暖和了一下。
“咲姐姐，安室哥哥。”那个孩子站在门口，望着我们，轻声说，“有人在米花商城安装了炸.弹，第一枚已经触发……”
我看见硝烟弥漫的高楼，看见粉碎的摩天轮，看见地面上驻留的人群，他们仰望着半空，他们心如刀割。
一如我自己。
003.
我醒来时是早晨七点。
外面乌云压顶，海浪翻滚。雨声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空气中有着微冷的味道。
这不是出门的好天气。
头有些疼，大概是噩梦搞得鬼，雨天的话，正好让我在民宿里休息一会儿，补一补觉。
我拉开门走出去，走廊上还很安静，一路下了楼，老板正坐在廊檐下看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手边放着一碗米饭、一碗味增汤、一小盘加了酱料的青菜、一小盘炸鱼块、一小盘土豆泥沙拉。
我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的庭院，心绪好像被这场雨裹挟去了，胸腔里的心脏只是在敷衍地跳动。
直到身后传来没控制好的声音，听脚步声，似乎是降谷。
老板回过头来，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后又看了一眼降谷，点了点头，笑着说：“早上好。”
“早上好。”我说。
降谷也道：“早上好。”
他看了一眼庭院里被雨打得抬不起头的植物，感叹道：“雨真大啊。”
我应下来：“今天应该是出不了门了，只能在民宿里玩，可能会很吵。”
最后那句话是对老板说的，老板摆了摆手，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本来也是喜欢热闹才开的民宿啊。你们要吃早餐吗？”
“我们自己做就可以了。”我朝他笑笑，“不麻烦您了。”
老板轻轻地笑了：“你一个人会忙不过来吧？需要我帮忙吗？”
我说：“他会帮我的。”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降谷，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好吧，厨房里的食材很多，你们看着做就行了，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麻烦您多不好意思，要是不够的话我们也会自己去买的，另外食材的钱之后也会付。”
他叹着气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好，好。”
我拉着降谷往厨房的方向走。
拒绝老板的好意似乎多少有些不识好歹，我很抱歉，但警惕心还是让我不敢随意吃其他人做的东西。诸伏降谷和警校食堂除外。
被我拉进来的降谷有些茫然，看着我系上了围裙，问：“我要做什么？”
我问他：“你有擅长的吗？”
他心虚地偏开头：“……没有。”
“料理课怎么过关的？”我吐槽了一句。难不成和阵平研二一样，完全从我锅里捞吗？
他讪讪地刮了刮脸颊：“这个，景会在旁边指导。实在不行的话，也会拿他的凑数……”
我看着他，他不看我，看着一边的冰箱。我们将这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儿，他的耳朵就红了起来，虽说在肤色的阻拦下不是很明显，但眼睛好的人绝不会错过。而且眼神也开始漂移了，睫毛仓促地眨着，嘴唇抿起来，有点紧张。
我不由得笑了一下，转身走过去打开冰箱：“那来洗菜、切菜吧，零君。”
他咳嗽了两声，气息不稳地回应：“好。”
004.
上辈子，姑且算是看得出来上司的偏心。
不过也有可能是同期一个接一个失去之后、将感情嫁接到我身上的错觉。
就像我多多少少有把对其他人的那些无处安放的感情放到他身上一样。
“降谷先生，昨晚睡了几个小时？”会在碰面的时候不轻不重地问一句，向来不会在亲近之人面前撒谎的人会移开眼神，心虚地报出一个虚假数字。
“长期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会造成记忆力衰退、反应迟缓、决策错误、肠胃出现问题、免疫力下降等问题，这些是非常致命的吧？”我交叠双手，微微皱着眉说，“就算你身体素质强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他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垂着头看着新递交上去的文件，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无奈地笑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公安的，咖啡厅的，组织的。他就是因为认真的性格才把自己折腾得不轻。要是伊达和诸伏看见他这幅样子，肯定也会恼火地压着他去休息吧。
“今天的工作交给我吧。”我柔和下语气，说，“咖啡厅可以请假，组织最近没有任务，你在小睡室睡觉也好，在家里睡觉也好，总之去休息吧。”
“这可不……”
“不要惹我生气，下属要求上司先管理好自己再来管理其他人，是很正常的事吧？”
“……哪里正常了。”
“那以同伴的身份？”我撑着桌面说，“你该去睡觉了，zero。”
他抬头望着我，指尖在文件边缘摩挲了一下，叹着气笑道：“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我整理着桌面，漫不经心地提醒他：“小睡室和你家我都会去检查的，不要骗我。”
“是是是……尊重一下上司好吗？”
我把理整齐的文件抱在怀里，回头对他说：“让您去休息是整个办公室职员的要求。我只是个代表。”
他眨了眨眼睛：“这样吗。看样子该整顿了。”
“等你状态好了再来整顿吧。晚安。”
他看着我笑了笑，说：“好吧，晚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