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赵汀深的灼灼目光,许瑰有些心虚,默默把头垂下去些许。
恰时,椅子在地上划过的声音吸引了许瑰的注意,他悄悄用余光观察,发现是柜台边有一桌客人,用完了咖啡正准备离开。
许瑰麻溜地拾起了昨日的工作,猛地站起身准备去收拾桌子。
全然忘记了赵汀深还撑着桌子在他上方。
赵汀深猝不及防,额头与许瑰的头顶狠狠相撞,强烈的痛觉让他语气竟带了些咬牙切齿:“许,瑰。”
“啊,”许瑰短暂一声痛呼,在听见头顶上方的恶魔低语后,顾不得自己的头痛,眼疾手快从侧面迅速溜了出去。
走之前,还捞过桌子上的合同和笔,飞快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赵汀深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默默瞧着许瑰一系列孩子气的操作,鬼使神差笑了笑,才慢条斯理坐回椅子,将被着急逃离案发现场的许瑰放置的有些凌乱的合同摆正,又整理对齐,翻到最后一页,在甲方一栏签上:赵汀深。
视线落在上下排列的两个名字上,停顿片刻,赵汀深拿过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皮包,抽出另一份合同。
赵汀深从鼻腔叹出一口气,许瑰竟然不知道,合同应该是一式两份的。
在另一份合同上也签上名后,他将两人都签过字的那份合同装进皮包,站起身,想了想,又拿起另一份合同,向不远处正用心擦桌子的许瑰走过去。
许瑰手上擦拭动作没停,却敏锐察觉到了赵汀深向他走来。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比上学时的上课铃还让人绝望。
终于,脚步落定,赵汀深的昂贵皮鞋出现在了许瑰的视野里。
许瑰叹口气,放下抹布,认命地转过身,垂着头,声音闷闷:“对不起,赵先生,我下次不会再这样莽撞了。”
“嗯。”赵汀深低沉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言语,只将手中的合同递了过去。
意料之中、且习以为常的责骂没有如期而至,许瑰略感意外地抬起头看向赵汀深。
他虽然依旧是一副冷脸,却没有恼怒或是厌恶的意味。
赵汀深也垂眸,对视之际,许瑰带着些很易察觉的雀跃的目光,落入他眼底。
“合同是一式两份的,双方都需要留存一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声音竟和缓了几分。
“哦,原来是这样,”许瑰一边双手接过,一遍略显夸张的回应,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奉承之意溢于言表。
赵汀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推门离开。
许瑰也跟了上去,一脸感激地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玛丽奶奶说的没错,赵先生虽然脾气冷淡了些,人却是实打实的好,给他工作,被他撞了也不骂他。
不像他兼职这半年里遇到的许多人,明面上对他顶热情,骨子里却是极冷漠的。
当然,被人当面破口大骂,也是常有的事。
今日没有下雪,赵汀深来的时候是开车的,就停在咖啡馆对面街道。
走到车前,拉开车门之际,赵汀深似有所感,转身望去,便见许瑰满脸笑意的站在门口。
发现赵汀深看过去,许瑰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热情的挥了挥手,用鲜明的肢体语言欢送他。
视线停留片刻,赵汀深没作回应,坐进了驾驶室,隔绝了许瑰的目光。
旋即发动车子,开车离去。
直到赵汀深的车在拐过一个拐角后彻底消失,许瑰才收回目光。
转身进屋,将手中的合同放到了柜台的格子里后,一桌靠窗的客人也站起身离开,许瑰将两桌的杯具叠成一摞,向厨房端去。
“哦,天呐,”正在煮咖啡的玛丽转过身,看见是许瑰,拿起手机点开翻译,“亲爱的,你去休息吧,这里并不忙。”
两人对通过翻译对话已非常熟练。
“没关系,”许瑰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将杯具放进了洗碗池,挽起袖子便熟练地开始清洗,“我喜欢帮玛丽奶奶做事情。”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玛丽被哄得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你和汀深的生意谈完了吗?一切顺利吗?”
“嗯,我们已经签完合同了,”许瑰重重点头,“您说的没错,他人真的很好。”
玛丽认同地微笑点头。
许瑰把杯子汤匙都清洗干净后,又放到了相应的置物架上,才想起来问:“对了玛丽奶奶,您知道我的书包在哪吗?”
玛丽茫然摇头:“不知道,昨天是汀深送你去民宿的,也许你可以问问他。”
“啊,”许瑰动作一顿,“好奇怪,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许先生在睡觉!是被汀深抱回去的!”爱姗看了翻译,抢先回答道。
“哦,爱姗,”玛丽连忙制止,没有将爱姗的话翻译给许瑰。
许瑰一脸迷茫:“爱姗在说什么?”
“好像有客人来了。”玛丽慈祥一笑,转身出了厨房。
许瑰挠挠头,和爱姗大眼瞪小眼,于是笑了笑,蹲下身,正要掏出手机和她聊天。
玛丽去而复返,行云流水地牵起爱姗的手,将她带了出去。
许瑰:“?”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但没人愿意告诉他。
许瑰点开手机,连上数据,给赵汀深发去了消息。
二许:赵先生,玛丽奶奶说,昨天是您送我回去的,非常感谢您![花花.jpg]
二许:冒昧问一下,您有看见我的包吗?
二许:主要是我的证件在里面,如果丢了有一点点麻烦,所以比较着急啦。[对手指.jpg]
二许:其实也不是说太着急。[对手指.jpg]
许瑰缝缝补补,总算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同时措辞又很得体。
嗯,起码许瑰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等了几分钟,见赵汀深没有回他的意思,许瑰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起身离开了厨房。
许是因为天气不错,街上行人肉眼可见比昨天多了许多,店里生意自然也好了不少。
许瑰对店里生意熟练了许多,除开清洗的工作,还包揽了端咖啡的活儿。
闲暇之时,便与玛丽闲谈,教爱姗做一些简单的手工——爱姗特意从家里带了彩纸和她珍藏的糖果纸。
过的太过于充实,甚至没有察觉到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直到爱姗妈妈如期而至,许瑰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为了等待赵汀深的消息,他今天也是奢侈了一把,一个下午都没有关掉数据连接。
消息栏没有微信消息的提示,但他仍然不死心,点开微信——果然一片清静。
许瑰一向不是个内耗纠结的人,于是叹口气,安慰自己干等也改变不了什么,便收敛了心神,又开始工作。
白天客人虽比昨日多上不少,但大约是因为天黑得早的缘故,与昨天一样,大概六点左右,店里就不再有客人了。
许瑰帮着玛丽做完了收尾的清洁工作,便听玛丽道:“小瑰,你还记得去cima的路线吗?今天你也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汀深应该同朗仕夫人说过了,这几日都会为你保留那间房间。”
为着玛丽与赵汀深对他的帮助,许瑰心里一暖:“真的很感激您和赵先生!我记得路线,不过您还不回家吗?我感觉今天不会再有客人了。”
闻言,玛丽笑着摇摇头:“每年的十二月,我都会住在店里,你知道的,我的躺椅非常舒适,壁炉也很温暖。”
许瑰沉吟片刻,问道:“是为了,您昨天说的那位‘最后一位客人’吗?”
“哦,小瑰真聪明,”玛丽点头,“是为了他。”
“那我等他来了再回去,”怕被拒绝,许瑰又补充,“我想在这陪着您。”
玛丽思考片刻,笑意掺杂些许无奈,同意了许瑰的要求:“好吧。”
顿了顿,又补充:“但说真的,小瑰,你懂事得有些过分了,这不太好,你应该调皮一些,在18岁这个太阳般的年纪,不用太过于在意别人的感受。”
许瑰一愣,抿了抿唇,又扬起一抹明媚笑容:“知道啦,玛丽奶奶。”
两人汲步到了壁炉前,又闲谈了一会,玛丽便昏昏欲睡了,于是躺到了躺椅上。
许瑰为她盖好了毛线被,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
屋内刹时安静下来,唯有壁炉里火花绽放的细微响动,与两人睡着的安详呼吸。
不知睡了多久,正感迷迷糊糊之际,许瑰听到了身旁躺椅传来的木头吱呀声。
支起身,许瑰揉揉眼睛瞧过去,是玛丽。
她已经带好了毛线帽,又加了一件披风,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许瑰彻底清醒了过来,拿起手机一看,已过了23点。
连忙站起身,走到玛丽身边询问:“玛丽奶奶,这么晚了,您要出门吗?”
玛丽点点头,眉头少见的皱成一团:“汀深一直没来,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将玛丽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许瑰这才明白,最后一位客人,原来就是赵汀深。
许瑰了然地点点头,又看向窗外,呼吸一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屋外正飘着鹅毛大雪,窗橱上已累了约莫半掌厚的积雪。
许瑰是南方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两次雪,更别提是这样的大雪,于是犹豫地开口:“您一定要去吗?外面雪太大了,我害怕不安全。”
玛丽坚定点头:“我打过电话了,但汀深没接,我想他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我必须去看看。”
闻言,许瑰也想起赵汀深一天没回他微信的事,心中生起隐隐的不安。
咬了咬唇角,他伸手拉住了准备离开的玛丽:“外面雪太大了,我去看看赵先生吧。”
玛丽摇头:“你还是小孩,又是外乡人,这不安全。”
许瑰也坚定了决定:“我不是小孩了,况且我可以导航,让我去吧。”
“这,”玛丽还是犹豫,许瑰却已经上前准备开门,连忙制止,“等等,你连汀深住哪都不知道。”
许瑰转过身,狡黠一笑,玛丽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无奈一笑。
玛丽告诉了许瑰赵汀深的住处位置,六街7号,又详细讲解了路线。
许瑰在手机上导航出了位置,但防止意外,在玛丽为他加帽子和外套的时候,又在心里默记了一遍。
准备就绪后,同玛丽告了别,许瑰便打开了门。
一瞬间,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了他脸上。
顶着萧瑟与酷寒,许瑰向前走去,缓慢,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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