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瑰立马打起精神，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合同。
或者说，仔细看了一遍待遇：甲方提供乙方大学期间学费、生活费等一切正当开销。
甲方自然是赵汀深，乙方也就是许瑰。
许瑰简直被这个天降馅饼砸得晕头转向。
他远赴瑞士、拿着旅游签证打黑工，不过是为了快些攒学费。
而现在，连生活费赵汀深都愿意给他。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许瑰甚至没有细想赵汀深是如何得知他的学生身份，只满脸雀跃，同时又小心翼翼地确认：“那赵先生，合同上说的提供一切正当开销，具体怎么实施呢？”
赵汀深道：“我会拿副卡给你，没有密码，直接刷卡就行。”
天呐。
许瑰左手轻轻捂上了自己的嘴唇：“这样好像……”
好像一些肥皂剧的剧情。
赵汀深：“什么？”
许瑰自然不敢说出后面的话，干笑两声。
赵汀深也没再追问。
不过……
许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直拿副卡消费，岂不是花出的每一笔，赵汀深都能得到通知吗？
但这也是应该的……
但有些奇怪……
但也是应该的……
许瑰非常喜形于色，此时的一脸纠结，让赵汀深挑了挑眉：“有话就直说。”
“嗯……”许瑰还是扭捏，“我觉得说出来不太好。”
赵汀深：“……”
“说。”
“好吧，就是，”许瑰继续扭捏，“我想问问，那个，能不能，你每个月给我发生活费呀？就是，感觉拿你的副卡怪怪的。”
赵汀深不动声色冷笑一声，果然够贪婪的。
许瑰说完，见赵汀深没反应，顿了顿，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每个月，放假的时候我不拿生活费，我会去做兼职的。”
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像蚊子似的。
对面的人还是没反应。
许瑰悄悄用余光瞧了一眼，羞耻感席卷而来：“不同意也没什么的，拿副卡也挺好的。”
赵汀深突然冷声开口：“可以，你想拿多少。”
他想看看，他的贪心，用数字具体怎么量化。
许瑰垂着头，下意识扣手指：“嗯……八百行吗？不行也行……”
赵汀深点点头，面无表情：“卡号。”
许瑰一愣：“现在就打钱吗？”
赵汀深不耐烦地敲敲桌面。
许瑰掏出手机，打开数据连接，下意识点开微信，这才意识到，他们并没有联系方式。
赵汀深这种身份的人，会随便加他的微信吗？
但想着往后还要相处，犹豫片刻，许瑰还是开口：“赵先生，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不置可否，赵汀深拿出手机递给了他。
许瑰连忙接过，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申请，一刻也不敢多瞧，立刻将手机还给了赵汀深。
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接受了申请。
望着手机上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赵汀深手指一顿，旋即便点开了许瑰的朋友圈。
一边提醒：“卡号。”
“哦哦，”许瑰连忙应了，犹豫一瞬，才输入了一串数字，发送给了他。
收到消息，赵汀深随手点开手机银行，将钱汇了过去。
许瑰又粗略翻看了一遍合同，不禁心生疑惑。
合同上乙方义务一栏，只粗略的写道：乙方需配合甲方寻找灵感，完成大秀设计。
疑惑之外，许瑰也有些许担忧：这份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吗？
他今年不过刚成年，虽休学打了小半年的工，但都是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兼职，上至六十岁老人下至十三四岁的少年，只要没有智力或者身体残疾，都能完成那些工作。
可替代性太强，老板没提，他自然也不敢提签合同的事，生怕丢了来之不易的经济来源。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许瑰的思考。
点开一看，是银行的短信提示：您账户ｘｘｘｘ于12月15日他行转入人民币24000.00，付方：赵汀深。
许瑰：？
多少？
转完钱，赵汀深就翻回了许瑰的朋友圈，把每一条都看了一遍。
许瑰话很密，什么今天吃饼干被噎住了，昨天碰到了一只流浪猫，都事无巨细地发了出来。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很有生命力。
但不知为什么，更新停留在了今年七月。
赵汀深滑动的手指忽而停了下来。
不对，或许他知道为什么。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突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抬起头，正好瞧见许瑰望着手机一脸惊讶的模样。
赵汀深眼眸微眯，带了几分审视。
许瑰不知未来老板心境的几番变化，只在心里默默背了一遍乘法表。
24000=800×30。
30÷10=3。
天呐，三年的生活费！
许瑰心中暗暗咋舌，不愧是总裁的儿子。
“我先转了一个月的钱，”赵汀深突然出声，“我想，按月发放会比较好。”
许瑰却完全没有意识去探究这话背后的不信任。
因为他在探究另一件事。
“一个月的钱，”许瑰又低头看了一眼短信，确认自己没看错，“为什么是二万四？”
闻言，赵汀深也难得一愣。
两人心有灵犀地开始回忆起刚才的对话。
八百……
“您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一天八百吧？”
“所以，你说的是每个月八百？”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却都听清了对方的话。
“当然啦，肯定是每个月呀！”
“一个月八百怎么生活？”
两人再再次同时开口。
赵汀深：“……”
许瑰：“……”
两人都莫名有些尴尬，但原因倒是不同。
赵汀深是为着刚刚难得的失态，许瑰却是为着赵汀深说的话。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许瑰摸摸鼻尖：“那个，其实八百的话，也是能生活的啦。”
毕竟与许珏相依为命这些年，兄弟俩都是靠着许珏在外兼职赚的钱度日。
但许珏不过比许瑰大五岁，他还未成年时，收入非常微薄，两人一个月拢共也就花三位数。
赵汀深点点头，突然生出几分好奇：“怎么生活？”
见非常奢华又有艺术腔调的未来老板，问出这么接地气的话，许瑰顿感违和，但还是开口解释：“自己做饭嘛，其实花不了太多钱。买菜什么的，下午菜市场一般都会打折出售，只不过菜不是太新鲜。”
赵汀深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好一会才道：“你想在我家做饭？”
许瑰一愣：“在你家？”
赵汀深理所当然地点头，好似说出惊世骇俗的话的人是许瑰，淡淡道：“你帮我找灵感，不在我家在哪？”
许瑰疑惑偏头，思考了好一会，转头看向赵汀深，仔细打量：“那个，我听说，就是网上说，有的人说……”
犹犹豫豫地加了许多前缀，才一口气说：“很多男设计师都是男同赵先生你应该不是吧。”
许瑰语速太快，又没有停顿，加上由于心虚而有些含糊不清，赵汀深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赵汀深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本人，百分百，异性恋。”
“哦……”许瑰暗自懊恼自己的鲁莽，开始转移话题，“赵先生，您是担心做饭有油烟味吗？”
赵汀深脸色还是臭臭的，冷冷应了一声“嗯”。
“哈哈，”许瑰干笑两声，“您不用担心，因为我不会做饭。哈哈。”
赵汀深：“……”
许瑰：“哈哈。”
额，感觉气氛更奇怪了。
挠挠头，许瑰问了个正事：“赵先生，那我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赵汀深指节轻扣桌面：“这次大秀主题，皇家精灵，对于精灵这个概念，我……”
他不太愿意说出灵感枯竭这种话，转而道：“你的长相，很有灵气，也许对我的设计创作有帮助。”
突然被夸，许瑰小脸微红。
赵汀深瞥见了他的变化，不禁失笑。
长得有灵气的人，他身边并不缺，相反，只要他向助理提出要求，明天便能在工作室见到叠成小山的简历。
但是，许瑰最难得的，是性子上的灵。
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还没经历过名利场的浸润。
赵汀深暗暗赞许着自己的眼光，完全忘记了先前对许瑰的几番恶意的揣测与试探。
挑挑眉，收回思绪，赵汀深继续道：“总而言之，你并不需要做什么，只用正常生活、上学，唯一一点，待在我身边。”
这话，颇有歧义，两人皆是一愣，赵汀深补充：“截止大秀结束。”
许瑰肉眼可见地生出几分失望，抿抿唇，问：“大秀什么时候结束？”
“策划部还没定具体时间，不过大概是在明年六月。”赵汀深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失落，眼底带了几分狐疑，突然补充，“我是异性恋。”
许瑰完全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只听见了关键词：六月。
大概是大一快结束的时候。
那学费……赵汀深会把后面三年的给他吗？
不过不给也没什么，他可以再去兼职，或者想想其他办法。
见许瑰没反应，赵汀深蹙了蹙眉。
他们拢共也就认识了两天，应该犯不着对他情根深种吧？
但想到圈子里对他一见钟情的人也不少，又想到他们还要住在一处房子里长达几个月，他觉得，他还是有义务先将话说清楚。
许瑰还在盘算着兼职的事，便被一阵阴影拢了起来，一抬头，边与躬身撑着桌子的赵汀深面对面，鼻尖同鼻尖，不过一拳的距离。
“对我的心思，最好放在心里，别有什么小动作。”赵汀深垂下眸子，与抬眼的许瑰视线交缠。
许瑰：“？”
不愧是资本家，连他对后面三年的学费的小小奢望都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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