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的院子很大,按照宴会的流程这会儿前院的阁楼水榭里没什么人,早先在亭子里弹琴的乐师也离开了,只留下一把古琴。
这把古琴沈促认得,是老爷子的藏品之一。
沈促一路拉着段恂初跑到亭子里,廊檐点了灯,静谧雅致,这座望月亭的牌匾还是当时奶奶在的时候写的,小时候那棵小树苗如今也长的枝繁叶茂。
“总算安静了。”
夜晚的凉风吹散耳尖影影约约的绯色,沈促和段恂初坐在亭子里头,一时无话。
沈促靠在一边,倒了杯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喝,那样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惯犯无疑。
其实沈促实在不在意是不是被发现了,发现了又怎么样,在场的只要爷爷不发话就没人会拦他,说是偷偷溜,不过是图个刺激好玩罢了。
段恂初看了沈促一眼,唇边牵起一抹笑,同他一样慢慢喝茶,偶尔抬头看月,今天的月亮虽不圆满但胜在皎洁透亮。
冷茶灌进胃里,刺激了一下,沈促猛地打了个颤,他皱着脸看杯中澄黄的茶水突然有了个好点子,于是沈促转头看向段恂初问:“怎么样,这茶好喝吗?”
冷掉的茶香气消散,算不上好喝却别有一番苦涩的味道。
段恂初实话实说:“不好喝。”
沈促乐了:“我也觉得不好喝,不如我们喝点别的?”
喝点别的?别的什么?
“喝什么?”段恂初顺着他的话问。
黑夜里,沈促那双月亮一样清冷温柔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只灵动的小狐狸。
沈促眼睛一亮,神神秘秘地眯了眯眼睛:“这可是你问的哦。”
耶斯,成功忽悠到一个同伙。
沈促放下茶杯走到那棵槐树下,确定周围没人,他招手示意段恂初过去,两人就这呢悄咪咪蹲在一起,被池塘边的一从绿植挡住了,曾叔在外找了一圈,隔水望了一眼见亭中无人只好转去其他地方。
藏匿在槐树下的沈促驾轻就熟地从身后变出两把铲子,一把留给自己,一把递给段恂初。
“挖吧。”他说完,对着泥土就是一铲。
挖?难不成这地里藏着什么宝贝不成?难道是什么上号好的茶叶,可谁家好人把茶叶埋土里保存的?
段恂初看沈促挖土这熟练的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刨了。
他突然有种被绑进贼窝的感觉,哦不,准确来说不是绑,是他自投罗网。
“快点啊,等会儿来人就喝不上了。”沈促见他迟迟不动,催促道。
虽然不知道他要挖什么东西,既然上了贼船,段恂初也只能跟着他一铲子一铲子的挖。
果然两个人就是比之前一个人的时候挖得快,泥土里渐渐露出一块红色,看样子像是红纸。
段恂初立刻就意识到了他们在挖什么,手里的铲子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沈促当然不知道他的纠结,因为风光霁月的沈医生已经开始上手了。
不多时一个沾了泥土的老坛子完整的呈现在两人面前,沈促笑容灿烂,却没有坛子抱出来。
“你等一下。”他说着猫着腰从亭子座位下方取出一个小盒子,又小心翼翼躲回树下。
“拿着。”沈促把盒子塞进段恂初手里,里面拿出裹得严严实实的酒杯和酒勺,“段老师,你今天有口福了。”
沈促动作麻利地打开酒坛,一股浓郁深厚的酒香蔓延开来,悠远绵长,好酒。
沈促深吸了一口酒香,先给自己舀了一勺,又大方地给段恂初舀了一勺,说:“这是老爷子亲手酿的酒,据说我是出生那年封坛的,陈年花雕,度数有点高,所以每次只能喝一点点。”
段恂初看着沈促手里那个明显比自己大一号的酒杯,重新定义一点点。
“干嘛这样看着我。”沈促注意到段恂初落在自己杯子上的视线,“没办法一个大杯子一个小杯子,你拿到小的能怪谁?”
怪谁?怪那个暗戳戳给自己多舀了一勺的小狐狸?
现在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下去,于是段恂初开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沈医生酒量好像很好?这种家酿的陈年老酒应该很容易醉。”
沈促闻言颇为臭屁地挑了挑眉:“把好像两个字去掉,我酒量确实不错。”
这话真不是逞能,当初学医的时候压力太大,沈促听了几位延毕的师兄的建议说是微醺可以缓解压力,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或许只是他们找的一个喝酒的借口,不过事实证明确实很有效果,刚上班的时候沈促经常微醺,现在适应了医院的节奏倒是很少喝了。
沈促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对着段恂初杯子下缘轻轻碰了一下,快要溢出来的酒漾起一道波纹,还好没有洒出来。
“段恂初,干杯!”沈促小声欢呼。
段恂初浅笑了一声,配合他压低声音说:“干杯。”
沈促蒙头一口下,辛辣刺激的酒穿肠过,沈促眯了眯眼,嘶哈了一声,“好喝。”
“怎么样?”沈促抬头盯着段恂初,等待他的反应。
段恂初被他炙热的目光看的都有些耳根发烫,他举着酒杯小小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眼睛一亮:“确实好酒。”
沈促悄悄松了一口气,轻抬了抬下巴,一屁股坐在地上:“当然了,酒越陈越香,这一坛酒就我出生那年封坛,本来老爷子是准备等我成年了再启坛开封的。”
那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啊,段恂初扭头看他问:“那这坛酒怎么还留在这里?”
沈促点了点脑袋,“老爷子记性不好,早就想不起来了,幸亏我…幸亏我无意中发现,总得要有人有这个口福嘛。”
而且这等好东西从前都是他自己偷偷喝的,还没和别人分享过过,这回算是段恂初运气好掏着了。
不过,两个人一起干杯的感觉出奇的很不错,沈促把这种感觉归咎于找到一位从犯共同承担压力的庆幸。
类似于考试没及格,转头看见自己的好朋友一样没及格后,两人抱在一起发出感叹“还好有你陪我”的那种满足和幸福感。
见沈促意犹未尽地把酒杯收起来,重新封好酒坛,段恂初一边帮他培土一边问:“不喝了吗?”
沈医生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沾了泥土,使劲往地上拍了拍,脸颊微红:“不喝了,喝酒不贪杯,留着多喝几回。”
果然,惯犯无疑。
收拾好作案现场,沈促把两把铲子重新挂到树杈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好了,估计餐厅那边已经开席了,我们也去吃饭吧。”
段恂初刚要点头就看见沈促的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块泥点子,一块黑一块白,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狐狸,段恂初压住唇边的笑意,迅速刮了下沈促的鼻子。
“你干嘛?”沈医生反应超快,立刻捂住了鼻子,他低头看了眼段恂初手上没擦干净的泥土,“你不会把泥抹到我脸上了吧!”
冤枉啊,他有那么幼稚吗?
“我是要帮你擦。”段恂初无奈,就是还没擦干净。
好心当成驴肝肺,段恂初看着沈促怀疑打量的视线,非常气定神闲地盯回去,他又没抹,他怕什么。
沈促摸摸鼻尖,摸到了点泥巴粘在手指上,沈促头也不抬,直接拿西装袖子擦了,“段老师是擦是抹反正全凭一张嘴。”
哎呦,还是只炸毛会呛声的小狐狸。
段恂初面前矜贵干净的人瞬间灵动起来,不知不觉间心头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挠了一下,不痛,就是有点叫人心痒难耐。
段恂初看了手心没干的泥土,蔫坏的心眼子上来,他诚恳道:“冤枉啊沈医生,我是真的要帮你擦干净,不然我俩这样怎么去见客人?”
沈促闻言打量了他一眼:“真的?”
“对天发誓。”
“老天可没功夫听你的誓言。”
沈促想擦干净脸,段恂初掰过他的肩膀,仔细观察了一下,抓着沈促的手指点在他右脸上,“这里,没擦干净。”
看他那么认真沈促不疑有他,刚准备掏出手机看看,脸上突然传来一道冰凉的触感。
前置摄像头里,段恂初的手背一闪而过,在沈促面中留下一块泥点子。
小狐狸全身上下的毛都扎起来了。
沈促低着头站在原地久久不说话,本来只想恶作剧一下的段老师见他迟迟没反应顿时慌了。
“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段恂初手忙脚乱,语无伦次,“我错了我错了,要不你也抹我,我错了,我给你擦干净,真的擦干净……”
沈促扭头不想理他,段恂初围在他身边后悔的不行,没人告诉他炸毛的狐狸这么难哄啊。
“段恂初。”
沈促简简单单三个字让段大影帝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胆战心惊守在大人身等一个结果。
也许是段恂初真的慌得一批,低头的时候也没注意到沈促悄悄勾唇的窃喜。
“段老师,话可是你说的。”
沈促抬起头,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捧住段恂初的脸颊,沈促手上的泥土在段恂初脸上留下五根手指印。
除了冰冷的泥巴,沈促的手也是冷的,掌心一点点微薄的温度落在段恂初脸上,两人四目相对,突然笑了起来。
“沈医生演我啊!”
沈促:“段老师评价一下吧,我刚刚演技如何?”
段恂初:“勉勉强强六十分吧。”
“六十分,才及格啊。”沈促调侃。
“如果刚才扭头的时候没偷笑的话就能打到八十分。”
沈促:“………”哼。
亭中的气氛轻松融洽,以至于曾叔带着裴率之还有沈粲沈侜找过来的时候都知道该怎么打破两人之间美好和谐的氛围。
最后还是沈侜戳了戳沈粲的胳膊示意他喊话,沈粲这小子向来和沈侜不对付,立刻就炸毛了。
“不是,表哥你捣我干什么啊?你想喊自己喊去啊。”
沈侜面色一沉,不远处的沈粲和段恂初听见声音看过去,看到了都穿着黑西装站在一起能凑齐了消掉的三个人。
沈促瞳孔微缩,缓缓放下手:“…………”
天爷啊!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吗?!
更~
促促:在弟弟们面前玩泥巴是种怎样的体验
段哥:老婆怎么撒手了?留恋……
沈粲:……想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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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六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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