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往望月亭走过来,四双眼睛,八道视线落在沈促身上,他顿时有点想一头栽进池塘里算了。
“曾,曾叔。”沈促视线闪躲,尴尬的笑了一声悄悄把手背在身后,瞥了眼段恂初,往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怎么了?是爷爷找我们吗?”
曾叔站在一边轻咳了一声道:“宴席已开始了,老家主让我来找几位少爷去正厅。”
正厅?沈促眉心微微蹙,今天这个场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正厅谈?
他定了定神,身后段恂初悄悄在擦他手心的泥土,有些痒,但沈促不敢动作太大地挣脱开。
“好的曾叔,我和恂初收拾一下马上过去。”总得让他俩把脸上的泥擦干净。
沈促扭头看了眼段恂初,这人脸颊上糊的巴掌印着实好笑,多亏他这张脸了,脏成这样居然一点不狼狈,甚至有点粗犷野性的味道。
果然演员的塑造力就是强。
现在回到沈促房间距离有点远,曾叔就近带他们两个去了前厅花房旁边的洗手间。
沈促先进去的,沈粲沈侜还有裴率之先离开了,段恂初在外面等他。
曾叔并没有和段恂初站在一起,他在沈家工作的很多年,虽然沈家的人大都温和谦逊,但曾叔明白他只是一个管家,不管他再怎么受到尊敬,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老宅的院子实在太大了,一个人靠在花房的玻璃上,连吹过额发的微风都那么孤寂冷清。
段恂初低头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上的花纹设计复杂但不繁琐和沈促手上那枚的设计差不多,但不一样的是,段恂这枚戒指的内圈多了四个英文字母。
沈促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他要把自己的小狐狸爪子擦的多干净才算完。
想起高岭之花沈医生坐在树下偷就吃时那张满足的笑脸,段恂初哼笑了一声,然而,还没等他回味完,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出现一道人影,段恂初抬头,看到一张脸走了过来。
“段先生,好久不见了。”
那人穿的黑漆漆的西装融进夜色里跟下半身消失似的,走到面前了,段恂初才认出来这是谁。
“是啊裴先生,好巧。”段恂初直腰来,高了裴率之半个头,“没想到能在沈家的宴会上看到你,真是意外。”
裴率之笑容一僵:“……”
正在这时,迫于洁癖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沈医生走了出来,看见站在花房路灯下的两人男人时,沈促脚步一顿,又默默退了回去。
他躲在两人看不见自己的位置,听到段恂初的话简直要笑出声来。
一句话,从家世到事业把裴率之损了个遍,灯光覆盖的范围有限,沈促这个角度观察不到两人的脸色,不过他要是裴率之这会儿估计脸都该青了。
事实上,裴率之确实面色铁青,他不蠢,自然听得懂段恂初话里的意思,这人刚攀上沈家就迫不及待的耍威风倒是令他没想到。
“段先生客气,怎么说我也是和促促一起在老宅长大的,从小的交情。”裴率之微笑道。
段恂初回之以温和的笑容:“是啊,怕是也只剩小时候的交情了。”
不得不说,他这张嘴还真的封喉不见血。
其实哪里是什么一起在老宅长大,不过是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多长时间来着?半年还是三个月?沈促自己都忘记了。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实在害怕下一秒裴率之又要提到小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
裴率之:“小时候的交情?段先生是忘记我和沈促之间的婚约了吗?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可都未婚夫夫的关系。”
果不其然啊!沈促无语,这人不提婚约难道会死吗?还真把自己当沈家人了。
段恂初嗤笑一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扬起的灰粒在暖光的灯光下轻舞飘动格外静谧幽深。
“裴先生也说了是一个月以前,既然您和我们促促保持这段关系这么久,为什么迟迟不领证结婚呢?难道是不想吗?”
躲在暗处的沈促嘴角向下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是真想冲上去给段恂初点一个大大的赞。
他和裴率之之间的婚约非常荒谬,当年裴老爷子救了沈庭山之后,他爷爷在裴家住过一段时间养病,那会儿裴率之刚刚出生,许是人老了又刚刚历经生死一线,看见新生的小娃娃就高兴,于是便那么稀里糊涂的口头点了一句。
没人会把一句口头上的玩笑话当真,除了裴江宁。
他的姑姑沈渝茵嫁到裴家以后,裴江宁多少次来拜访都要带着裴率之,话里话外按时沈庭山那个婚约的事儿。
再后来裴老爷子病重弥留之际,裴江宁提到裴老爷子病床上,两家人吃了个饭这才成了未婚夫夫的关系。
那会儿沈促也才不过十几岁,上初中的年纪,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沈促明白如果一直按部就班,自己的婚姻也将变成一枚筹码。
在裴率之的想法里,他的婚姻从小就是一枚筹码,他没有想过改变,毕竟用一个举重若轻的配偶的头衔换到名正言顺沈家人的身份,沈促身后的权利地位名声钱财用脚趾头想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惜现在这笔买卖的合同已经被沈促撕的粉碎了。
段恂初拍了拍手上干了的泥土,擦不掉只能用扣的,你糊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点一点摩擦的动作居然都那么优雅从容。
“段先生,这么快就适应身份了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真的接纳你。”
“别人是否接纳我不重要。”段恂初抬眸,认真道,“我是沈促的丈夫,是他的爱人,这是事实。我很感谢也很庆幸沈促能选择我,因为是他,结婚才有意义,我才希望我们的婚姻能得到祝福,而你呢?你会这样吗?”
会吗?
当然不会。
裴率之和沈促的荒谬婚约在他眼里早就不是婚姻了,他把那些看做一场比赛,赢得比赛就能得到所有,然而就在他认为自己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突然看到早就有人捧得了奖杯。
他不甘心。
段恂初一番话听的沈促五味杂陈。
这串动人的情话是他多年来拍戏信手拈来,还是真的有一些真心呢?沈促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了,他猛地摇了摇头驱散那些想法。
要什么真心,半年的合同到期如果段恂初解决了麻烦想要离婚,他不会纠缠,但如果段恂初想要续约……凭他精湛的演技,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自己不亏。
沈医生靠在墙上思考了一会儿,他回到洗手间从抽屉里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打湿后挤到半干准备拿给段恂初。
沈促刚拧好毛巾,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沈促一手拿着毛巾,一边接起电话走出去。
外面站在路灯下的两个男人寻声看过来,都很默契地停下了刚才的话题。
沈促打着电话,面色凝重。
“好,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再问问,调监控。”沈促把毛巾递给段恂初,对电话那头说,“你们别急,我马上就回去。”
电话里又说了什么,沈促一一应下以后挂断了电话。
彼时,段恂初已经放下了沈促递给他擦脸的毛巾,但因为看不见脸上的污迹,下巴上还留着些干掉的泥巴。
“怎么了?”段恂初立刻听出了不对劲,这个时候给沈促打电话多半是医院的事情。
“医院有事情,我得马上回去一趟。”沈促只扫了一眼裴率之便将目光放在了假山后面的人身上,“曾叔!老吴在家吗?让他送我去医院,要快!”
他嘱咐完快步往老宅大门走起,段恂初立刻跟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沈促想了想自己的家宴把段恂初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合适,说不定带着他还能帮上忙。
“好。”
司机老吴开着车等在老宅门前,曾叔站在一边,他给两人打开车门。
“曾叔,你帮我和爷爷说一声,医院有急事我得回去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替我和大伯赔个不是,这次不能给他庆生,下次我…和恂初一定亲自给他赔礼。”
“好的知道了,我会转达的。”曾叔点头叮嘱他们系好安全带,“吴哥,慢点开车。”
裴率之站在门口,定定地看见疾驰而去的车辆,第一次觉得无措迷茫,甚至……羡慕。
羡慕沈促可以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直接离开,羡慕他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喜欢的人,羡慕他自由洒脱。
从江家老宅到任佑医院车程要一个多小时,沈促在车里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吴叔,快点开。”他抬头催促了一句,正想接着打电话一双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出什么事儿了?”段恂初拧眉询问,“你这么一直打电话也不是个办法。”
沈促放下手机,面色凝重:“刚刚护士长给我打电话,说二号床的赵叔又不见了,他家人也联系不上。”
赵叔叔?段恂初有印象的,他记得之前听沈促说过赵叔叔的手术时间定了,好像就这几天啊。
“赵叔叔之前不是逃过一次吗?”
“是啊,上次都已经说过他们一次了,这次居然有就悄摸溜走了。”沈促给护士长发消息询问情况,头也不抬地说,“他的手术日期就在明天,这会儿人居然跑了。”
“沈促,你别着急,先让他们去察监控,实在不行就报警。”
“陈羽他们已经在看监控了,说是看到两口子从西门离开,不过后面去了哪儿就不知道了。”
话间陈羽打来了电话,沈促和段恂初对视一眼立马接了起来,又打开了免提。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陈羽估计被吓到了,声音都在颤抖,“不过我在赵叔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张纸条,他说他离开一会儿,求我们不要报警,他很快就回来。”
“说去哪儿了吗?”
“没,没有。”
沈促:“…………我马上到医院。”
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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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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