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晴朗和煦、微风轻拂的美丽天气不太一样,本是公安警察、现是职业杀手的诸伏景光近来心情不是很好。
虽说接受国家安排、预备要到跨国氾檌组织卧底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使命,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对于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在一早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包括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对社会毒瘤视若无睹、与所有挚友切断联系,以及随时做出牺牲。但是前不久刚结束的专业卧底训练中的一些技巧,立即被学以致用,用于砂仁灭口,这种事情还是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
樱花盛开的季节,随处飘落的五瓣樱花叫他时时想起霓虹警徽,这就是他的使命所在,但同时,它们也叫他想起四个挚友。曾经五个人一起结伴行动的时光是多么美好,一想起过去的日子,孤身一人混迹在黑暗世界的现在就多少让人有点苦闷呢。
诸伏景光轻轻吐了一口气。手中接住的一片粉色花瓣被风吹走,短暂的一刹那后,他已调整好心态,背着琴包继续往前走。
他隐约听见小女孩细微的哭声,以及几声猫叫。阳光明媚,巷道十分寂静,在他停下脚步之后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他稍微有点担心。即使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女孩的猫跳到别人屋顶不下来这种事,警察的自觉也催促他非要过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一只胖嘟嘟的大花猫靠在女孩脚边蹭着,五岁的小女孩坐在转角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见他时眼神一亮,又怯生生地低下头胡乱去抹自己的脸,生怕被这个大哥哥嘲笑。
诸伏景光蹲下身,从兜里抽出手帕递给小女孩,湛蓝色的上挑凤眼中流露出温柔光芒,放轻声音问她:“怎么了?你别哭,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她“哇”地一声哭得更惨了,“院长妈妈出门了,呜呜呜,她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她,也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原来是这样,”诸伏景光摸了摸她的头,轻笑着的语气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别担心,这么点小事,我向你保证,十分钟之后你就安安稳稳地坐在你熟悉的地方了。”
有人总是喜欢说“三分钟就能解决掉”之类的话,害得他也被影响了。诸伏景光不自觉地闪过那么个念头。
这个小女孩应该没有走多远,孤儿院就在这附近。他扶她起来,询问她记不记得孤儿院的名字、门牌号,在她站起来时,他才发现女孩的小腿擦伤了一大片,可能是不小心摔的,淤青之中渗出了几丝血迹。
“你的腿受伤了啊,疼不疼?”他单手将她抱起。胖嘟嘟的花猫在他腿边打转,没一会儿就跳进旁边人家里了。小女孩害羞地伏在他肩头,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说:“好疼。”
这点伤对小女孩来说已经够痛了。诸伏景光惦记着让她上药,用最快速度找到了就隔着几条巷道的孤儿院。
院长显然没有注意到有小孩跟着她出门了,工作人员显然也暂时没有注意到有孩子走丢了,这两件事让诸伏景光对这家孤儿院保有相当的怀疑,在心底预设了一个不太好的、萧瑟简陋的形象。
现实是,孤儿院虽然规模不大,但远远地他就听见了小孩子活泼的、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明媚得犹如整个春天的灵魂所在。樱花瓣随风簌簌扑落,诸伏景光踏进院门,在他最意想不到的灰暗时期,看见了毕生难忘的明亮画面。
庭院里的樱花树下,男孩女孩或坐或站,或是蹦蹦跳跳或是安静托腮,十来道明亮的目光齐齐将一个人簇拥。正中央的少女轻轻抬眸,眼神仿佛穿越时空,隔着一片生机与春情落在他身上。樱花悠悠坠落,如同落进了诸伏景光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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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蓝眼的青年踏进院子时,黑泽月正在和小朋友们玩游戏。她将糖藏在其中一只手里,两手握拳,让小朋友猜一猜糖在那只手上,猜中了就归他们。
几乎所有小朋友都过了一轮,还是没有人猜中一次——因为两只手里都没有糖,她一边想着不知道他们要过多久才能发现这件事,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安静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玩泥巴小男孩。
他现在没有玩泥巴了,只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黑泽月想起来,千奈美也是孤儿院长大的,他们可能是姐弟关系,因为这个小男孩儿,长得也和她幼驯染有点像。
他眼睛带着点暗红色,头发乌黑柔软,不笑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有点诡异。他在孤儿院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大概十岁出头,一直没有被人领养。
黑泽月浸淫心理学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凭经验累积出来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孩子有心理障碍。
奇怪的是,一旦察觉到她在看他,他就会展露出与同龄孩子无异的灿烂笑容——不得不说,和他一般面无表情的时候反差太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其他孩子都不是很喜欢他。
黑泽月只是用眼角余光看他,但男孩动了动嘴唇,用很细小的声音轻柔地问她:“您好像非常关注我,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他话没说完,黑泽月的注意力已经被门口的动静引走了。
走进门的黑发青年穿着轻便的蓝色外套,身材修长,一双湛蓝的上挑凤眼无比美丽,如同碧波万顷的大海,广阔而深邃,在对视的刹那完全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双海洋一般的眼睛里潜伏着漩涡与暗流,不显山、不露水,等待着随时将人席卷陷溺。她迟迟挪不开目光,莫名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黑泽月恍惚一瞬,下一刻她注意到了他身后背着的琴包。特殊的职业性敏锐迅速让她联想到狙击枪。
每把狙击枪都必须经过反复校准才能精确命中目标,所以狙击枪是不可能在行动的时候临时组装的,狙击手只能背着完整的枪行动,伪装在乐器包里是惯常操作,她也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
她在心里对这个青年的来历打了个问号。
她暂时没有与什么人结怨,就算对方是什么危险人物,大概率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再者她现在习惯在身上带着手枪,她确信如果对方发难,她可以随时拔枪。
五岁的小女孩被他单手抱着,轻若无物,黑发青年走近她,清澈悦耳的嗓音温柔如水,礼貌地问她:“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这个小朋友的腿受了点伤,需要及时上药。”
黑泽月微笑着回他:“我只是临时陪这群孩子玩一下,工作人员都在里面做大扫除,或许我可以去问问她们常备药放在哪儿。”
“那麻烦你了。”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黑泽月起身走进后边的楼里,片刻后拿着跌打损伤药回到院子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先前那群小朋友已经全部围到了诸伏景光身边,他盘膝坐在樱树下,十来个孩子就像猴儿似的,抱着他的手或腿、从身后拽他的琴包,七嘴八舌地叫着“哥哥、哥哥”,那个小女孩更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他被缠得满脸无奈,见到黑泽月出来后立即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她。黑泽月欣赏了一下他困窘的样子,心想,他好像很受欢迎,不像她,那群孩子完全是馋她手里的糖才围着她。
她慢悠悠走过去,这才听清孩子们都在说什么,“哥哥,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让我们看一下嘛!就看一下下嘛。”
原来如此,是在好奇那个琴包啊。大多数孩子都是天然的撒娇高手,甜甜地叫着他“哥哥”,十个小孩就是撒娇×10,在倍数级的攻势下还能顶得住,她是真的有点怀疑他在里面藏了什么违禁物品。
小朋友们热情地围着他,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黑泽月被隔在外围,她袖手旁观的样子让诸伏景光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了是乐器!先给春菜涂药,给她涂完药我就让你们看看那把乐器。”
他好不容易把他们哄住,小朋友们乖乖地从他身上撤下,叫做“春菜”的小女孩还是抱着他不撒手,黑泽月走过去蹲下,握住她的脚踝用棉签给她涂了药,整个过程里春菜就抱着青年的脖子呜呜掉眼泪,一分的疼被她表现出了十分的坚强。
黑泽月不由感叹:“你是真的很有耐心。”
黑发青年轻轻眨了下那双大海一般温柔而深邃的蓝色凤眼,风平浪静地回她道:“是啊,不然他们怎么敢在我身上爬来爬去。”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那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们弹一首吗?”
她给春菜小朋友涂完药起身,含笑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琴包,深棕色额发下微微闪着光的眼睛里是和孩子们一样的期待。她真的很好奇,里面真的没有违禁物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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