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无束拿着打印好的合同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方叙言已经把卧室收拾好了。
两间卧室面对面，方叙言没关门，林无束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屋子里面。
他的东西似乎不多。
书架上基本是空的，桌子上放了几本书以及一个台灯，还有一个黑色的水杯。床单被罩都换成了方叙言自己的，被子叠好放在一边。那个淋了水的行李箱不知什么时候被擦干净了，立在房间的角落。
林无束看了眼门口的地方，一丝水迹也没有。
他忽然有几分欣慰，看来自己确实找对了室友。
对面房间的窗帘没拉，外面的路灯和摇晃的树影透过玻璃映进林无束眼底，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了。
方叙言将淋湿的校服换掉了，现在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下面是一条黑长裤。他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微微低头，看起来像是在看手机。
林无束走上前去，敲了下他的门板，“来签一下合同。”
他手里拿着两份合同，一人一份，他递给方叙言，说：“你仔细看看，没问题再签。”
“嗯。”方叙言站在他对面，微微倚着墙，垂头大概看了一遍，然后将两份合同都签了。
“还有什么事吗？”方叙言问他。
“有，这是家里钥匙。”林无束从兜里摸出一枚小钥匙，递给他。
见他收好后，林无束就回了自己房间。
方叙言站在门口，垂头看手机上刚刚收到的信息。默了两秒，他回了个“好”字，然后转身回房间穿了件外套，随便装了几张卷子在包里，然后背上包拿着雨伞出了门。
关门的声音有些大，林无束听到后打开房门，从里面探出了个头，纳闷地看了眼对面空无一人的房间。
……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变大了些，马路上多了不少积水，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光。
风携着雨，落在方叙言薄薄的外套上。他撑着伞，准确无误地避开每一个水坑，出了小区后拐进了一条街里。
那条街的街头，有一家便利店，屋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窗外的一小片地方。
方叙言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站了个人，已经穿好了外套，见他进来，脸上带了些感激的笑。那人搓了搓手，说道：“小言，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哥请你吃饭。”
“没事。”方叙言把伞放在门口立起来，脸上带了些温和的笑，说：“哥你去吧，店里交给我。”
“好好，那我先走了。”
店里开着空调，相比外面暖和了不少。外套被方叙言脱掉挂在墙上，又将背包里的卷子放在柜台上。
一般这个时间，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更别提外面还在下雨。
刚才从店里出去的是便利店的店长，王哥。
那会儿他收到的信息就是王哥的，说家里女儿生病了，问他能不能临时过来帮忙看一下店。
平时王哥很照顾他，所以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算宽阔的柜台里，少年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扫过试卷上的一行行题目，思考几秒后在手边的演算纸上随意写上两笔，然后将答案填在卷子上。
墙上钟表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转着，没一会儿，卷子的一大半都被填满了。
头顶的灯不算太亮，再加上手部遮光罩出一片阴影，卷子上几乎是暗的，看久了眼睛不太舒服。
等到卷子翻面的时候，方叙言放下笔，将目光落到窗外。
被雨水淋湿的窗户像一面模糊不清的潭，连带着外面的景象也看不真切。偶尔有车拐过街角，明亮锐利的车灯被玻璃过滤得柔和，划过方叙言有些清瘦的脸。
混在忽远忽近的雨水声中的，是手机不太明显的震动声音。
方叙言拿过手机解锁，看见有一条小破站的新消息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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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微动，界面直接跳转，吉他的声音从外放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少年有些温沉安静的嗓音，带着旋律，轻快地唱了起来。
“It’s been three years and six whole months since I saw your face that night.”
“It took five seconds to fall in love and two more to make you mine.”
“Now it’s four in the morning.”
“Suns set and seven minutes with you and it’s heaven.”
“Ain’t an hour that rolls by I love you 247 365.”
……
这是首小众的英文歌，方叙言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喜欢的博主唱了自己喜欢的歌，他心情莫名有些好。
认真盯着屏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他插上耳机，将进度条划到开头。
博主的英文很标准，咬字和尾音都恰到好处。温柔的歌声近在咫尺，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渐渐远去，只剩被遮盖住的雨幕和倒映在水中的月光。
——
隔天是周六，一大清早，林无束就接到了猴子的疯狂来电骚扰。
在手机响了三次后，一只手从柔软的被子里伸出来，强忍着将手机摔在墙上的冲动，眯着眼睛按了关机。
扰人美梦，不得好死……
林无束在心里给猴子扎了一万只小人，然后沉沉地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时已经十一点了，林无束开机后给猴子臭骂一顿，然后带着怨气去网吧赴约。
周末网吧人更多，吵吵嚷嚷的，还混杂了各种各样的气味，烟味儿、泡面味、还有一些奇怪的难以描述的味道。
猴子他们正怼着电脑打得火热，隔着老远就听见他在那儿喊：“主楼三楼窗口有人！小心点别漏身位！”
“说了别漏三号你听不懂话吗？”
“嘿！你怎么还骂人？菜就多练知道吗？跟你爹叫板？！玩不起就滚！”
林无束脸上戴着口罩，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对前台说：“开一个四人包间。”
网吧老板早跟他混了脸熟，叼着根烟把包间卡递给他，“看见他们三个我就知道你得来，包间给你留好了，213，能找着吧？”
“能。”林无束接过包间卡，抬眼看看老板身后的柜台，问：“有泡面吗？”
老板摇头：“昨晚通宵的太多，都卖光了。”
“行。”
接着，林无束径直上了二楼包间。
隔绝了吵闹声和混乱的气味，他松了口气，眉眼间的躁郁消散了些。他把口罩摘下来，在四人群里发出一条信息。
[ls]：来213。
大壮秒回。
[你壮哥]：好嘞！
没一会儿，几人陆陆续续进来了。
猴子还在抱怨上局队友不给力，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开机，“要不是那傻叉三号，咱们上把能进决赛圈呢！”
大壮和江川紧接着进来了。
江川嘴里咬着根棒棒糖，扔给林无束一瓶矿泉水，说道：“你怎么这么晚，还以为又要被你鸽了。”
林无束把水放到桌子上，便开机边回道：“鸽？你们半夜三点在群里敲定的时候可没人问我。”
“害！以为你早上醒了就能看见，谁知道你这么能睡。”大壮说。
说着，林无束又想起早上的电话，他走到猴子身后对着他脑瓜子来了一下，“再大清早打电话就拉黑。”
“知道了知道了。”猴子嘿嘿一笑，催促道：“快点上号！”
林无束没坐下，反倒是戴上口罩，往门外走，“我出去买点吃的。”
雨过天晴，今天的阳光比平日里都暖和。林无束穿了件单薄的深灰色卫衣，穿过车流，往对面街道的便利店走去。
轻柔的风顺着开门的动作往屋里吹，绕过门上挂着的风铃，带起一阵清脆又悦耳的声音。
林无束走到货架上拿了一个面包和两瓶牛奶到柜台付款。
老板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捏着一块儿巧克力小口小口吃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林无束看。
林无束不经常来这儿，但仅有的几次里，他总能看见小女孩儿待在店里。
或许是一种礼尚往来的方式，林无束也轻轻冲她眨了眨眼。
小女孩咧开嘴冲他笑，忽然又跟想起什么似的，收了笑容，搂了下老板的脖子。
“一共十五。”
林无束付款的功夫，他听见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大哥哥什么时候来？”
付款到账提示音响起，与此同时，老板回答：“大哥哥今天没空哦。”
林无束抬腿出了门，小女孩有些失落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好吧，下次大哥哥来你要告诉我哦。”
——
郊区的一个偏僻摄影棚里，纯白色的画布中间站着一个模特，正在灯光下摆着姿势。
模特是一个五官立体的女人，化着成熟的妆容，一头乌黑的头发很有弧度地垂下来，脸上挂着自信又从容的笑容。
一组照片拍完后，她收了表情，活动下有些笑僵了的脸颊，穿着红裙摇曳生姿地走出白色画布。
她走过调整设备的工作人员身边，圆滑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往显示器那边走。
显示器前面坐着一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是品牌公司的总监，专门来盯拍摄进度的。
他身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是公司合作的摄影师，正微微低头看着显示器。他似乎不太专心地听着那位总监讲话，时不时很低地应一声。
从刚才给自己拍照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了。
拍摄的时候也大多是总监在吵吵嚷嚷，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过。
女模特走到他旁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在听到总监叫到自己时才移开目光，笑着答应两声。
等照片都看完后，有十分钟的调整时间，再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趁着这个间隙，她看他站在角落里摆弄相机，于是走过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问他：“有打火机吗？借个火。”
男生头也没抬，“没有。”
“小气。”她娇气地抱怨一声，从自己披着的外套兜里摸出打火机，火苗窜出来，点燃，烟雾缭绕在他们周围。
她刚才明明看到他拿了打火机的。
“抽么？”她将烟盒递给他。
“不用。”他抬头看她一眼，回道。
被拒绝也没关系，女模特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拿出来，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不抽烟，那加个微信怎么样？”
注：本章中英文歌词出自歌曲《24/7,365》,原唱Elijah Woods。喜欢的小伙伴可以听一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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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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