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抽烟，那加个微信怎么样？”
方叙言抬头，注视她两秒，笑了一下，摊开手说：“抱歉，我手机没电了。”
“好敷衍的拒绝方式。”她抱怨了声，跟他一样靠在墙上，边抽烟边问：“你是被临时拉过来的吧？”
她叫朱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靠接点拍摄来维持生计。这次合作的公司并非什么大牌公司，以她的资源也接触不到这些。这次的合作方是一个很小众的珠宝品牌，找她拍几张新产品的海报宣传图。
听说合作方本来约了专业的拍摄团队，可能是他们人微言轻的原因，对方竟然找了个借口把这次拍摄鸽掉了。由于时间不太充裕，他们等不了，只好找中介临时请来了一个摄影师。
这个人就是方叙言。
朱迪早就问了总监他的名字，所以现在说起话来有点自来熟。
“我看你挺专业的，拍的也不错，只是临时接这种小活赚不了多少吧？方叙言，你名字还不错。”
方叙言正在调整相机参数，毫不谦虚地说：“谢谢，我名字确实不错。”
朱迪将烟头碾灭，扔在身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难道你有女朋友？看着不像啊，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对方只是很轻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再者，人生就是体验嘛，二十来岁的大好青春，不谈恋爱干嘛去？”
她就是没话找话，早就做好了被拒绝掉的准备，没想到会突然听见对方的发问。
“我看起来像二十？”方叙言将相机的取景器扣上关掉，忽然抬起头看她。
或许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对朱迪来说太有冲击力，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接着，她听见对方语气平静地回答：“你应该猜错了，我还没成年。”
“……”
朱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暗自骂了声。
没成年？怎么可能？！
所以她刚才是想试图勾搭未成年吗？！
朱迪捂住自己的双眼，懊悔地叹了口气，后知后觉有点丢人。
——
昨天从网吧回来后，林无束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傍晚又被猴子他们怂恿着上了游戏，一直玩到半夜。
他的周末通常都是这样，一睡不起的周日，还有不得不做的海量作业。
英语作业他完成的最快，随后是磕磕绊绊的理综试卷，最后剩下最让人头疼的语文和数学。
按理来说他理综不错，数学怎么也该说得过去才是。
但事实非常残酷，他现在看数学卷子有一种看火星文的感觉。
盯着卷子看了很久，完全读不进去题，林无束将目光放到窗外。
一场春雨过后，气温明显回升，白天也逐渐长了起来。太阳即将落山，一抹金黄色的晚霞挂在天边，将灰沉的天空都衬得更加明亮。
他一边无意识地咬着笔头，一边盯着天上的云彩看，看它慢慢飘到与刚才不同的位置。
从午饭后他就一直坐在桌子前，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浑身很僵硬，尤其是手臂。
他把这些都推锅给作业，找到可以离开桌子的理由后，他心安理得地推开卧室门，想去卫生间放个水。
卫生间没开灯，林无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好心情里，没注意到里面有没有人，或许他压根忘记了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刚握上门把手，林无束就感觉有一股力毫无征兆地将门拉开了，他差点因为惯性往前栽过去，好在被对面人扶着肩膀稳住了身体。
他低着头，鼻尖差点撞到方叙言的下巴。好在只是轻轻贴着擦过去，没疼。
但方叙言放开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低下头，问：“撞到了？”
他们距离很近，林无束不可避免地闻到了方叙言身上的味道。
洗衣液的清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林无束皱了下眉。
方叙言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能沾上烟味儿？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去网吧如果不开包间的话，大概也会沾上烟味。
“很疼吗？”方叙言见他愣神，又问了句。
林无束反应过来，往后退一步，摸了下鼻尖，摇摇头，“没撞到。”
方叙言点点头，“那就好。”
他侧身出去，给林无束让出位置。
卫生间里，林无束看着洗漱台上的两套洗漱用具，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一个有着洁癖的人，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室友，并且让他住进来了，而且他将在本月的最后一天收到方叙言打来的房租。
林无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在心里不留情面地夸赞。
他可真牛逼。
硬坐了一下午，他肚子有点饿，于是走到厨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
自己住的这一年半，他还是有最基本的厨艺的。
他从冰箱里拿出菠菜和老妈之前买的肉，又掏了点儿米，准备煮点菠菜瘦肉粥。
林无束其实很喜欢淘米，整只手都泡在水中，被一颗颗米粒埋起来，很舒服。
手指搅动米粒的时候，他的脑子在放空。没一会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停了动作，嘴角微微翘起，看向隐蔽在客厅拐角后面的房间。
于是他弯下腰打开储存食物的柜子，从米袋子里又盛了些大米，倒进锅里一同进行冲洗。
“方叙言，你没吃晚饭吧？”他提高了点音量，完全不担心方叙言听不见，因为他的房门是开着的。
果不其然，方叙言在下一秒回答他：“没。”
“我随便做点粥，等会儿一起吃？”
过了两秒对方才开口，声音有点沉，“好。”
林无束眼里盛着笑，心情颇好地将食材放进锅里，插上电源，盖好锅盖。
他手插在裤兜里，巡视一般在客厅逛了一圈，看到每个角落都很干净后，心满意足地一边哼歌，一边弯腰观察绿植根部长出的新芽。
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去网吧穿的衣服还扔在脏衣篓里没洗，他是个行动派，立即就去做了。
除了他的衣服，里面还有一件白色的卫衣，林无束记得下雨那天晚上看见方叙言穿过。
秉持着乐于助人的态度，林无束准备顺手帮他把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里。
习惯使他顺手掏了一下卫衣的衣兜。
下一秒，他就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状的东西。
林无束拿出来一看，陷入了沉思。
是一个烟盒，淡蓝色包装。他无意间碰开盖子，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两排，只不过第二排的位置少了两根。
林无束思考了几秒，在想自己是不是对方叙言的滤镜太重了，所以才觉得烟这种东西跟他完全搭不上边。
洗衣机立在卫生间门口的角落，他站的位置一探头就能看到方叙言的房间。此时这人正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低着头，好像正在写什么。
趁没人发现，林无束鬼使神差地拎起那件白色卫衣，凑近鼻子嗅了两下。
果然，跟他刚才在方叙言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样，甚至烟味儿更重。
很奇怪，他不知为什么联想到了一个人。
班里的一个女孩子，梳着双马尾，经常跟猴子打嘴仗，林无束也就时不时听上一嘴。
这小姑娘不知道混的什么圈子，有时候课间偷摸捧着手机神神叨叨的，面色涨红，跟同桌一起兴奋地盯着屏幕看。
有次猴子犯贱，把人手机抢过来，给小姑娘着急坏了，暴躁地对猴子又打又骂，直到听见猴子疑惑地问出问题才安静一瞬。
“ooc是什么意思？”
双马尾把一边解释一边夺过手机，“就是out of character啊，你个土狗我说了你也不懂。”
猴子暴起跳脚的时候林无束觉着好奇，还特地百度了一下，发现大概意思就是违背人设，或者不符合角色设定。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即将得道升仙。
所以，如果方叙言是一个有着“好学生”设定的角色，那么他现在是ooc了吧？
思绪乱飞之际，林无束恍然清醒。
他干嘛要想双马尾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为什么对着方叙言的衣服又看又闻？
他他妈难道是变态吗？
一股心虚感涌上心头，林无束赶紧把方叙言的卫衣扔进洗衣机里，倒好洗衣液，按了启动键，又将烟盒放在洗衣机上。
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溜回了厨房。
很快，厨房飘出来一股淡淡的饭香。热蒸汽源源不断地从锅里冒出来，林无束站在流理台前，往锅里面放调料，他的脸被热气熏得有点烫，周身似乎蒙上了一层淡薄的水雾。
方叙言就这么靠在厨房门口，安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被宽松的衣服罩着，看起来有些清瘦。衣袖被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小臂。他的头发不太听话，发顶甚至还有两根翘了起来，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林无束似乎被烫到了，往后退了一小步，倒吸一口气，低声骂了句：“操，烫死我了。”
方叙言忽然扯了下嘴角，眼底漫上很浅的笑意。
于是，林无束放下勺子，斯哈斯哈地把舌尖吐出来散热，转身想去客厅拿凉水的时候，就看见了方叙言这幅模样。
他被吓了一跳，又因为刚才做了点自认为有些变态的亏心事，目光不太自然地从方叙言脸上离开，皱着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问他：“你走路都没声音的？要是吓死我，这顿饭你可吃不上了。”
方叙言笑了一下，“抱歉。”
“没事。”林无束摆摆手，走到客厅喝水去了。
方叙言插在兜里的手动了下，摸到了烟盒有些尖锐的棱角，轻轻划过他指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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