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宫后，已经是正午了。
嬴昭觉得这次出去的收获还算可以，大概有了解决南炎国问题的思路，她领着离欢和自称忘忧的女鬼进了房间，抬头示意容麟说话，王女还没有忘记之前在酒楼的时候容麟的欲言又止。
容麟组织了一下语言，禀报说，“殿下，我发现丞相府可能有些问题。”
南炎国国都只有一座丞相府，主人唤作黎昀，据说他是平民出身，无父无母，但是修炼天赋尚可，硬生生从贵族里杀出一条血路来，手握重权，成为国主最倚重的权相。
在酒楼的时候，嬴昭听到了几句对于这位黎相的赞美，据说他和那些贵族不同，是真正心怀百姓，一心为民的好官，修为已至金丹后期，南炎国太小，国民天资基本都一般，就算偶尔开出一个天资绝佳的天骄，对方一般也不会留在南炎国，三十六洲太大了，危机与机遇并存，而天骄傲气得很，自然更加向往南炎国之外的广阔世界。
因此，黎昀基本就是整个南炎国修为最高之人，国主也只是刚刚升到金丹初期，嬴昭观察过了，燕期倒是有机会超过黎昀，毕竟他天赋还可以。
嬴昭睫毛微掀，“黎昀府上，有什么问题？”
她问。
这次回答的人是曲吟昙，青年收敛了一贯不正经的散漫情绪，郑重道，“我们在黎昀府上发现了一丝极淡的魔气。”
幽都主修阴鬼之道，对于这些气息最是敏感不过，容麟跟在嬴昭身边数年，处置过无数个犯下重罪的鬼修，鬼修大多是因为怨气仇恨入的道，因此性格相当偏激，一个没看好就容易发生血案。
所以容麟才能这么敏锐地发现那丝微不可查的魔气。
而三十六洲明面上是禁止修魔的，入魔之人无路可去，只能逃往魔域，如果是世人对于幽都的想象是阴冷幽暗，那么魔域可能是另一种极端，魔族之人修行速度极快，然而他们晋升之际的雷劫也更加声势浩大，并且魔气污浊，容易污染修士的心性，使得他们走火入魔。
黎昀现在公然违反三十六洲律令，不管是修魔还是藏匿魔族之物都说明他私下在准备搞事，嬴昭深吸一口气，“派个人，盯住黎府。”
他们初来乍到，能够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离欢支起手臂，妖域少主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进了房间她就在美人榻上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如同业火般美艳的女子支颐，嗓音如同丝绒般慵懒华丽，“刚好熊莽在外面，我待会就给他传讯，让他帮忙盯着，顺便查查黎昀的资料。”
熊莽就是熊妖的名字。
嬴昭微顿，“会不会被黎昀发现？”
“不会，”离欢微微坐直了一点，华美长裙迤逦舒展，她懒洋洋答，“熊莽虽然修为低，但修过一门隐息术，能够帮他隐藏身形，黎府发现不了他。”
嬴昭颔首，“那就交给你了。”
离欢笑了下，“你就放心好了。”
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嬴昭将人都送出去，只留下了拂黎。
“殿下？”少年眼睫微动。
嬴昭清了清嗓子，“我昨晚喝醉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对你做什么吧？”
说这话时她语气有些发飘，不是很笃定。
嬴昭酒量很一般，因此很少在外面饮酒，昨晚却没注意，而她的记忆却只到回宫之前，她只记得月光很亮，而她强行拽着小少年的衣角，理直气壮地让人陪她一起喝酒，之后就没了。
记忆里的大片空白让嬴昭略有些心虚地按了按眉心，幽蓝新月弯弯点缀在雪玉般的肌肤上，伶仃一枚饰品，摇晃出靡丽幽艳的弧度。
她上一次喝醉还是在幽都，据时候容麒说明，
她喝醉后找到了幽主花了大价钱饲养的白鵺宫殿里，很认真地逼着人家唱歌给她听，还问白鵺能不能变成兔子，最后硬生生把白鵺逼哭了。
因为王女就算喝醉了脸色也是冷冰冰的，甚至还更加没情绪了几分，脸色很淡，勾着唇角却毫无笑意，身上都是冻人的冷气，看得容麒大气不敢出。
而当时负责饲养白鵺的侍女就站在一旁，却碍于嬴昭的身份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通人性的白鵺泪水如珠，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模样可怜极了，简直让人想要跟着谴责弄哭白鵺的罪魁祸首。
那只白鵺因此抑郁了整整十天，幽主后来送来了一张赔偿清单，这才把这件事揭过去。
嬴昭抬手，半捂住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卷长浓黑的睫羽微微往上翘，语调流露出几分希望来，“我喝醉后是不是很安静，很沉默。”
这下轮到拂黎沉默了。
鲛人的眼神略微有些微妙，不动声色地擦过少女指间纤细的银色戒指上，镶嵌的淡蓝宝石盈盈一点，像是鲛人的泪珠，他咳了声，微弯眼，在嬴昭的注视下平淡回复，“殿下昨晚什么都没做。”
王女微微松了一口气，忽然察觉到什么，道，“你上前一点。”
拂黎瞳孔微缩，显示出几分戒备警惕之色，他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蜷，茫然无辜地低喃，“殿下？”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依言上前。
嬴昭伸手，指尖点在他的眸尾之下，刚好落在银鳞上，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少年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这下触碰，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抗拒来自任何人的接触，但最后还是没动，鲛人的银色睫毛是如同冰雪一般彻凉干净的色调，冰蓝眸子微微仰着，好似很乖顺的模样。
“鳞片淡了一点，”嬴昭弯起唇角，“你离金丹，是不是已经很近了？”
没想到嬴昭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少年发出无意义的疑惑声响，点了点头，表示嬴昭猜测得正确。
和人修不同，妖族要到金丹期才能正式化形，而血统越是高阶的妖族就生长得越发缓慢，鲛人特殊一点，他们生来便是以人身鱼尾的形态降生，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真正化形的状态，拂黎脸上的银鳞就是他修为不足的证明。
“如果你在南炎国表现足够好的话，”嬴昭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王女柔软的黑发密密地垂下来，缠入白刺槐发饰，纤密的花朵如同雪色淌落，她的服饰是由容麒打理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容麒的裙子换来换去都是那么几个款式，却很热衷于给嬴昭选择妆容以及服饰。
她眼里浮现出鼓励的笑意，“那么我会向离欢开口，帮你得到去妖域传承殿感悟的机会。”
拂黎顿住。
“如果去传承殿的话，我需要在哪里待多久？”他突兀问。
没想到拂黎会突然考虑到这个，嬴昭愣了下，“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妖域的传承殿都是妖族先祖留下的感悟，能够进内修行的人都受益匪浅，自然是待的时间越长越好。”
拂黎垂眸。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他竟然是不愿意离开。
这个想法刚一浮出拂黎脑海，他就吓了一跳，进而就是茫然，他才在嬴昭身边待了不过短短几个月，竟然就会有不舍的情绪了。
只是，少年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嬴昭直白地说，“你们都太弱了”的画面。
不想离开。
但更不想成为嬴昭的累赘。
少年最后应下。
“我会努力的。”
他冰蓝的眸子里簇起暗火，灼灼地燃烧着，像是要将天地一齐烧遍。
“殿下想要一把趁手的武器，”他眸尾微弯，向来清冷少语的少年此刻弯着眉眼，露出一个可以说是天真执拗的笑容，看得嬴昭微微恍惚。
“我会努力，成为殿下身边，最锋利的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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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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