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沈昭的声音骤然尖利了一瞬，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怨恨和痛苦真实得骇人：
“他们从小就把我丢到最毒的虫群里，看着我哭，看着我被撕咬，看着我一次次差点死掉……就因为什么‘唯有万毒噬心，方能成就圣子之躯’！”
他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他脑海中那些残酷的记忆仿佛全部复苏，但很快，那颤抖被一种冷酷所取代。
“所以，”沈昭扯出一个近乎妖冶的笑容，“我把他们给我的……都还给他们了。很公平，对不对？”
他再次看向林凝，眼神变得急切，像是在急于寻求认同：“阿凝，你是不一样的！”
“你不会像他们一样只想利用我、伤害我，对不对？”他一把抓住林凝冰冷的手，带着神经质的颤栗，“阿凝，我们是一类人，总是身不由己，总是被逼着去做不想做的事……”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变成养料的。”
他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林凝的耳朵，用一种甜蜜又恐怖的语气轻声许诺：“我会让你一直陪着我……”
他的话语如同最缠绵的情话，却满含令人窒息的疯狂和占有欲。林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几乎是本能地反驳：“……不是说好的，就一个月吗？”
她迫使自己看向沈昭那双越来越幽深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确认，而非质疑，生怕将他惹怒：“一个月后……丹火秘境就开启了，我……”
“一个月？”沈昭偏着头，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
“阿凝，你怎么还在计较这个？”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林凝的脸颊，被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沈昭的手顿在半空，也不生气，只是笑容更深了些，用一种纵容孩童无理取闹般的语气说道：“时间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月，一年，十年……对于我们来说，不过都是弹指间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寂静无声却繁花似锦的山谷：“在这里，只有我和我的花……还有你。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试遍世间所有的古方奇毒，那不是比什么秘境有趣多了吗？”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构建的、只有他和林凝的永恒世界里，外界的一切，包括时间本身，都成了可以随意扭曲的无关变量。
林凝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了。
祝卿安是对的，从一开始，所谓的“一个月”就根本不存在。那只是一个随手抛出的诱饵，引诱她踏入陷阱。
“所以……”她扯出一个苦笑，“一个月后，你根本不会放我走，对吗？”
沈昭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脸上的偏执和狂热瞬间褪去，恢复了往日的笑脸：“开玩笑的，阿凝真不禁吓。说好的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们约定好的，记得吗？”
他绕着林凝轻盈地走了一圈，银饰随之发出一阵轻响，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似乎在评估一件玩具的耐玩程度。
“一个月……嗯，一个月也够试很多蛊了，”他抬眸与林凝对视，“阿凝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哦！”
沈昭前后的态度变化之大，一度让林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好，”林凝的声音有些发紧，“就一个月。一个月后，秘境开启之前，我必须离开。”
“知道啦知道啦，”他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再次拉起林凝的手腕，朝着谷内深处那栋最宏伟、也最幽静的竹楼走去，“时间宝贵，我们得快点开始。我已经等不及要试试那几种新蛊了。”
沈昭的兴奋显而易见，林凝被他拉着，踉跄地跟上。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在夕阳下美得惊心动魄的杏花花海，每一朵花都仿佛映着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
沈昭拉着林凝快步走进竹楼内一间用特殊材料加固过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苦涩草药味和某种活物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屋顶上爬满了星辰般的萤火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数十个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器皿高高低低地堆满了墙边的木架，每一个器皿里，都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爬行，发出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欢迎来到我的‘家’！”沈昭张开手臂，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他走到一个莹白半透明的琉璃罐前，里面是一条通体晶莹剔透，闪烁着一线金光，形状似蚕而不是蚕的幼虫。
“这个漂亮的小家伙是金蚕蛊，它可厉害了，可以让人一下子逆天改命，”他欢快地介绍道，“不过它会慢慢吞噬宿主的血肉、精魄，直到宿主油尽灯枯……”
他又指向一个不断震动的黑陶瓮：“这里面是‘蚀骨蜂’，它们喜欢啃噬骨头，会一点点把骨头钻空，然后你的骨头一碰就变成粉末了！”
……
他如数家珍般介绍着，每说一种，林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沈昭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玉盒前。这个盒子格外冰冷，表面甚至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一股极寒之气瞬间溢出，让林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玉盒里，安静地伏着一条通体冰蓝、近乎透明的小蛇，漂亮得像一块宝石，却散发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这是冰髓蛊，它很挑食，只喜欢纯净的灵脉。它会住在你的丹田里，慢慢释放寒气，冻结你的经脉，吞噬你的灵力……过程会有点冷，但是不用担心，它不会立刻要命哦。”
沈昭转头看向面无血色的林凝，露出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阿凝，你的灵根很干净，它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就先从它开始，好不好？”
林凝看着那条冰蓝色的蛊虫，又抬头看向沈昭那双清澈却疯狂的眼睛。
那股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从玉盒缝隙中溢出，缠绕上林凝的指尖，瞬间的极寒让她几乎要惊跳起来。
“别怕嘛，阿凝，”他注意到林凝瞬间煞白的脸色，安慰道，“刚开始是会有一点点凉，习惯就好啦。”
“来，把手给我。”沈昭朝林凝伸出手，满怀期待且不容拒绝。
林凝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她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沈昭满意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条冰髓蛊置于林凝掌心。
蛊虫入体的瞬间，一股仿佛能瞬间冻结血液和骨髓的极寒之气，顺着她的手臂经脉疯狂涌入，所过之处，灵力运转瞬间滞涩、冻结！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那冰髓蛊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疯狂地释放着寒气。剧烈的痛苦和无法抵御的寒冷让她意识都开始模糊。就在她几乎要昏厥过去时，那股极寒之气终于凶猛地冲入了她的丹田气海。
“呃——！”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寸经脉都像是被冰针狠狠刺穿，连思维都似乎要被这可怕的寒意冻结。
强烈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一丝鲜红竟从嘴角溢了出来。
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
沈昭似乎早有预料，一伸手就揽住了她软倒的身体。他低头看着怀里浑身冰冷、不断抽搐的林凝，用手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迹，脸上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露出了更加兴奋和满意的笑容。
“看吧，我就说它很喜欢你！你们以后肯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他将林凝抱起，走到房间正中央的玉榻旁，将她放了上去。
林凝蜷缩在冰冷的玉榻上，意识在无尽的严寒和痛苦中沉浮。
一个月……
在这样的“试验”下，她真的能活过一个月吗？
就算活过了，被这些东西侵蚀过的身体，还能剩下什么？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痛苦会一直持续下去时，那肆虐的寒气却忽然毫无征兆地退去了大半。
冰髓蛊终于完成了初步的“筑巢”，暂时蛰伏了起来，但冰寒和痛楚仍残留在丹田和经脉之中。
林凝如同案板上的鱼，瘫在玉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白雾，浑身被冷汗浸透，冻得她瑟瑟发抖。
沈昭支着下巴，好奇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唔……灵脉冻结的速度比预想的快……寒气逸散程度……体表凝结冰霜……很好，很好！”
沈昭满意地拍拍手，蹲下身，手指戳了戳林凝冻得僵硬的脸颊：“好好休息，我们明天继续。后面还有好多宝贝等着你呢！”
说完，他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哼着不成调的南疆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间，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令人绝望的闷响。
黑暗和寂静彻底笼罩下来。
只剩下林凝独自躺在冰冷的玉榻上，在冰寒入骨的痛苦和无边的恐惧中，感受着丹田里那条蛰伏的蛊虫冰冷的呼吸。
距离丹火秘境开启，还剩二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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