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几次,后面林夫人昏厥过去,被侍女们抬回屋内。我们就在附近又转了两圈,见天差不多要黑了就回来了……”曲稚言将事情经过讲完后口干舌燥,小抿了一口茶水,顿觉口齿留香。
“这个林夫人明天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陈子铉简要地在脑海中理清信息,“没有虫子……我倒是记得像是双头毒蜥,九幽化血蝠和吞心蟾等等这类妖兽,他们一旦出世,方圆三里都不会出现蚊虫。”
他们又讨论了一会,不知不觉已到三更,“咚咚”的敲门声突兀响彻在黑夜茫茫。
“麻烦各位仙长前往少爷的院内,为少爷诊断病情。”屋外传来管家沙哑的声音,他的影子映在门上黑压压得一片,被烛光拉得又细又长。
屋内四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陈子铉率先推开木门走出屋外。
管家连忙上前带路,他手中提起一盏六方提灯,晦暗不明地照着道路前方。他站立在门外时只觉得是动作僵硬,出门后众人才发现他行走时仿佛无骨般摇摇欲坠,脚步声却连一丝也听不入耳。诡奇异常。
屋内,油灯燃得正盛,居中放置的灯芯上跳跃着红豆大小的火苗,火焰最上端的尖尖拖着一缕细细的黑尾巴,将挂在墙上的水墨梅花图映得昏黄。
按照管家的说法,王家少爷在与女人接触后便会发狂,疯狂用指甲撕挠自己的皮肤,以至溃烂流脓。于是只有陈子铉与陆冷惟两人跟在管家身后离开,剩下分别坐在屋内两侧的曲稚言与云昭昭二人面面相觑。
对于曲稚言这个情敌,云昭昭虽不至于携带仇恨与她针锋相对,但也不能全然做到坦率地卸下心防开诚相见。而曲稚言也不是个自来熟,和谁人都能侃侃而谈的性子。
屋内气氛一瞬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余留油灯上方那条泛着紫的小尾巴,顺着昏黄的墙皮徐徐向上延伸,罩满了屋子的上空。
曲稚言将自己埋在玫瑰椅中,随意置于腿上的芊芊细手合拢在一起,手心正上,一朵无香之花开得繁盛。这花整体呈润泽的浅红色,花瓣尖尖处顺着脉络泛起淡泊的粉,娇嫩欲滴。
她静静凝视着手中这盏兰魄灯,不敢片刻分神。若非贴近观察,几乎不会有人察觉到花心处那细腻的花蕊竟是一根根小小的灯烛。
跟随管家去给王家少爷诊断病情的陈子铉与这朵兰魄灯订了契。若是陈子铉在三天之内负了伤,曲稚言手中的这盏兰魄灯也会同时受到损耗,留在屋内的人便可以及时赶去支援。
缩在角落的红漆木椅中的云昭昭眉眼皱拢,为了缓解焦虑的心神,她拿起陈子铉压在茶杯下方的纸张。
本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她看着看着,眼神突然凝重起来,小声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曲稚言转过头,“是发现了什么吗?”
见曲稚言的语气温和又真诚,并没有因为自己修为薄弱,对连陈子铉都没找出来的疑团被她找到问题所在之事产生质疑。云昭昭鼓起勇气,将图纸平摊在桌上,欲言又止道:“我好像,好像知道这个阵法怎样解。”
她说话声越来越小,眼神也逐渐左右飘忽,生怕下一秒曲稚言的脸上露出不屑或是嘲笑的表情。
抬起头,云昭昭看到曲稚言步履轻缓地走向木桌,默默地抽出另外一张白纸,递给自己。
“试试。”
被信任的温暖从指尖一路延到心底,顺着陈子铉已推出的阵法纹路,云昭昭抄起放置在桌上的紫檀狼毫笔,顺着自己的思路在薄薄的纸张上涂涂改改,将陈子铉未推导出来的剩余部分完善起来。
笔力从刚开始的生疏犹豫逐渐转化为坚定,很快云昭昭便将整个法阵填补完全。
“师姐!太奇妙了!”云昭昭睁大眼睛,漂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她话语中是掩不住的兴奋,“这个阵法的基础原型并不在于星宿,而是人身五行!”
“师姐你看。此处乃法阵之源,对应人体之肾,是为水脏,供给整个法阵运转使其生生不息。”云昭昭的指尖轻快地点在几个落笔较重的墨点上,烛火在她的娇俏的小脸上映出红彤彤的一片,呢喃着向曲稚言做出解释,“而水生木,这里是肝木……”
“相生相克,研究出这一法阵的绝对是个天才!”
天地运转自成一派法则,当世的法阵皆取制于对天地星斗的推算。而人体同样作为运转完善的一个整体,被称为是一方小天地。
历史长河中,多少天才阵法师曾不信邪地试图从人体周期推导阵法,但非常遗憾的是,从未有人成功过。而今天,这个历史遗留的疑团竟在这小小的兰陇城中被破解了,这让云昭昭如何不兴奋?
云昭昭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她忍不住轻绞了一页纸边,抬起头,看见曲稚言的眼中充满了鼓励。
“做的不错,陈师兄都未解开的法阵都被你解开了。”曲稚言点点头,不愧是女主,思维确实灵动,擅长从其他角度解决难题。
陈子铉在此事上被困扰了这么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黑白全然泾渭分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受到的教育告诉他,阵法的原型皆取于天地星斗,授予了他知识的同时,也禁锢了他的思想。
“能解开这个阵法其实都是陈师兄的功劳,我只是顺着陈师兄的思路走罢了。”云昭昭脸红耳热,说话声音逐渐变淡,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往哪里。
“若不是师兄要去为王家少爷治病,时间不够,他肯定很快就能看得出其中端倪!”
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长夜显得很是突兀,“两位仙子,奴婢煮了茶水为仙子们换上。”
“进吧。”曲稚言本来已经拔出稚情剑,做好战斗准备,听到柔柔懦懦又带有一丝紧张的女声,瞬间明悟,原来门外是跟了他们一下午的青衫小侍女。
待青衫侍女推门入屋,云昭昭知情达理地收好了摆在桌上那叠画有法阵的纸张,并将其存在乾坤袋中。在不清楚对方立场前,让她看到这些被推导出来的法阵并不合适,甚至容易惊动这王府背后的幕后主使。
见身着青衫的侍女微微附身,毕恭毕敬地托着杯底,她手中向前歪斜的壶嘴不断冒着乳白色的蒸汽,模糊了这位侍女如未来得及开放花苞般青涩的面容。
曲稚言将目光投向青衫侍女,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当她的视线突然凝在青衫侍女正倾倒茶水的右手时,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突然闪了过去。她突然找到了入王府以来埋在自己心头挥而不去的违和感。
王家的全家老少,包括管家侍卫,除了这个小侍女,他们的惯用手全部都是左手。
顿了一瞬,曲稚言没避讳小侍女,有意无意地向云昭昭问道:“云师妹,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王府上的所有人用得好像惯用的都是左手。”
青衫侍女捧着茶盘的手本是平平稳稳,曲稚言的话传到她的耳中,身体下意识一个颤抖,滚烫的茶水差点从杯盏中洒出。她加快速度想要把手中的活做完,转身溜走。
曲稚言一看她这个躲闪的动作,就知道自己试探对了人。她起身向右迈出大步,站在门前,也挡住了青衫侍女想要离开房间的退路。她向青衫侍女略微颔首,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回两位仙子,奴婢的名字是莲心。”莲心唯唯诺诺低下头,不敢与曲稚言暗藏探究的眼眸对视,“莲花的莲,心肺的心。”
曲稚言一步步走向莲心的位置,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动向,“莲心?是个好名字。你来王府多久了。”
“奴婢来府上做工已经五年了。”莲心低下头,捏着茶盘的手指捏得泛白。
“你一直居住在王府,不觉得现在的王府有些奇怪吗?”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莲心显然是被吓到了,咬牙回复道。她的心脏狂跳,浑身都抖颤得厉害。
“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讲。”云昭昭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个侍女的异常,顺着曲稚言的试探,一本正经道:“妖物这种东西的邪门,每天和妖物打交道的我们再清楚不过了。你觉得若是妖物失控,整个王府都沦陷了,你一个小小的侍女难道就能全身而退吗?”
“我......”
“现在整个王府中唯一能护住你周全的人就是我们。”曲稚言见莲心对她们不再过于排斥,她也放软了语气,“等捉到妖物,我们可以给你一些银票,找王府赎你的自由之身。你知道这对我们而言并非难事。”
莲心眼神涟漪,眼前两位仙子的话显然是让她有一点心动,她轻轻抿住下唇道,“两位仙子想问什么?”
“你既然称呼林夫人为大夫人,那这王府中另外的那个夫人,你可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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