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隆隆,大雨磅礴。
徐奉谙匆匆前行,偶尔抬头,只见漫天雨滴如黄豆般大,她没撑伞,但身上却不曾半点水渍。
“多谢仙师赠下官伞,要不然得浑身湿透。”裴子野双手紧握伞柄,偏头看向面色不愉的青袍姑娘,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与讨好。
徐奉谙抿嘴盯着他,先是看眼雨伞,被狂风暴雨冲刷的只剩下骨架,再看看裴子野,官帽不见踪影,头发凌乱不堪,雨水不断砸在他鼻青脸肿的脸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流淌到衣服褶皱里,身上官袍完全被浸湿,隐约看见红色衬衣,湿漉漉的模样活像一只落汤鸡。
不是,他图啥子!
她就说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太正常,都走出好远,这人追上来偏要跟着去,怎么打都赶不走。
好像有那个大病。
这天也有毛病,刚走一半下起大雨,那雷在她脚跟前炸了,差点给她劈死。
怎么就没劈到跟屁虫身上,她也图个清净。
这一路上除去他就没见活物,甚至夸张到花草树木都是死的。
萧疏的枯枝萎靡不振垂着头,在狂风暴雨得到肆虐下发出呜咽抽泣。
徐奉谙不由打个寒颤,怪不得村民是这表情,光外围就蛮吓人。
作为青云宗历代以来最优秀的掌门,绝对要是一探究竟的,到底何妖魔鬼怪作祟,她不会让邪祟危害老百姓。
她就是如此正义!
大雨还未停歇,反而越发磅礴。
戏院外,裴子野战战兢兢从徐奉谙背后抻长脖子,像白骨的枯树,被砍去双手,孤零零只是剩下躯干,他收回视线,咽口唾沫,“仙师不会真有妖怪吧。”
“怕就回去。”
徐奉谙扔下这话走到戏院门口,大门经历百年不见腐朽,更为惊奇戏院设有结界,看来确实有点东西,抬手抚上大门。
这结界……是八派。
八派之力若是强行破开,怕是会有麻烦,先不说妖怪难缠程度,京师那边也会找自己。
天齐大国师钟乐,八派的领导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是个刚直到过分的好人。
不仅是他就连其他七派也会知晓。
青云宗的封印气息来自原主师父温暄,所以她记忆里并未有这一事,也不清楚里面关押着什么东西,贸然行动有点危,倒不如退一步,问问其他人,至于那失踪的姑娘目前来说只能先放一放……至少不在戏院里。
徐奉谙退后一步刚转身听见吱呀一声,身后传来一阵风,伴随着裴子野尖叫声缓缓转身,只见一水蓝少女,面容俏丽,双目无神站在门口,“公子有请。”
“……”
这时候出现在这儿的年轻女子大概率就是失踪女子。
徐奉谙摩挲手指,清秀的眉目间划过沉思,双目幽幽望向里头。
黑漆漆,不见一点光。不像是戏院,倒像是鬼屋。
裴子野身体一抖,蹿到徐奉谙身后,手指轻捏她袖子一角,“仙师我们要进去吗?要不回去吧,里面黑布隆冬的,该不会有鬼吧。”
“你可以回去。”
“不要,我一个人回去害怕,要是鬼吃人怎么办。”
冷笑一声,扯开他的手。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死活要跟过来。”
真是笑死,好好待着老榆树下吹吹海风写写书多好,偏要跟过来讨人厌。
“你无情无义,铁石心肠,你不是仙师么!”
“……”
嘶,都惯会用这一套,真当老娘面团捏的,反正她来这只是为找回失踪的小姑娘,既然人已经找到带回去就成,在这破地方呆久丢掉点东西都毫无察觉。
徐奉谙没回话,自顾自走上前,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砸晕带走干脆利索。
噔——噔——
深沉的铜锣声响起,紧接着光束如利剑刺破黑暗,方才还是狂风暴雨的夜晚,眨眼间就是大白天,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徐奉谙看向戏院里,戏院里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撞开她挤进戏院,带来无尽的喧嚣,淹没整个后山,她回头看去不见裴子野。
幻觉?哈哈!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这个,老娘是来找人的,不是陪你来放电影的。
树叶狂舞,掀起阵阵狂风,看戏客人抬起手捂住眼睛纷纷喊道,“哪里来的风,我的眼睛。”
“破!”
剑鸣轰响,如鬼魅般迅速的剑影直刺天空,霎那间万里无云的天划开一道口子时,天上一对诡异妖瞳缓缓睁开,晴空万里天气又猛然阴风阵阵。一道尖利的猫叫在徐奉谙耳边响起。一声一声凄厉异常,叫得人心里发毛。
徐奉谙很快从猫叫声中缓过神来,不紧不慢向后看去。
这一看,不禁有些犯痴。
猫叫仍在继续,只不过不似方才那般凄切,黑猫窝在那人怀里,一下一下安抚着,这猫叫听久了,徐奉谙莫名烦躁,“收起这下三滥的妖术。”
那人安抚动作一顿看过来,夜幕下,一片白色光影轻轻摇曳,白衣白发男子倚靠在树枝上,俊美妖异,眼尾上扬宛如月牙,“我见过你画像,在五百年前,和画像里的你比,真实的你有点丑。”
徐奉谙被有点丑三字重创,脸色有些难看。
纵然知道自己自己模样一般,但也不喜欢被人当面说,诋毁话平时褚衡时讲过不少,却不觉得懊恼,但这人,太好看,好看到有些移不开眼。
这样好看的人却用缱绻软绵声音讲出这样的话让她羞赧不已,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愤怒,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自己过于差劲,污染他的眼……
隐匿在幽暗下星眸即刻赤红,映衬着她那钟灵毓秀脸庞,眼神一凝。
呵!可笑!
徐奉谙嘲讽道,“你见过我画像,又觉得我丑,还记挂五百年之久想必爱我至深,但我却十分厌恶你。”
她赤红双眸直视那人,手中长剑如烈焰般夺目,只是这火没半分温度,只有森森寒意。
白瀛歪头轻笑,“仙师啊,这么多年是否还在为妖族做事?。”
“玛德,说什么屁话,老娘不可能为妖族做事,还是闭嘴吧。”
“我且问你,你把那姑娘弄到哪里去了。”
“畜生就畜生,即使被关起来依旧是不安分。”
“……”
白瀛侧过脸,嘴角笑意还在却没到眼睛里去,“我可是实话实说,徐仙师何必狗急跳墙。”
“您别动怒,听闻徐仙师对人妖一视同仁,我等了你五百年,终于等到你,想来求您帮我一个忙,只要您愿意帮我,您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若是不答应,恕我冒犯另辟蹊径,自己上手取,会有点疼哦。”
清俊面容如玉般温润,开口说话的音调,魅惑又好听,看着徐奉谙的目光清澈又固执。
“……”
徐奉谙挂上怒意,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平时自我调节能力不错,也不是颜控,但一看这人心底里无名火就往上窜,怎么也压制不住,尽管试图保持镇定,握剑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抖个不停。
她用另一只手极力摁住,金发男人化作银色星芒消散,周遭场景陡然发生转变。
妈的,真是邪门!
花灯如海,流光溢彩,满天火树银花映射在徐奉谙眼里,身后戏院隐隐传来戏声。
浅浅淡淡,如风过耳,即使徐奉谙不听戏也知道这戏腔如同天籁。
怪不得人这么多,从后山到前山人潮汹涌叫卖声络绎不绝,百姓比肩接踵,纷纷涌进戏院。
一瞬间她心静下来,她记起小时候坐在爸爸肩膀看花灯,后来忙着学习,忙着长大,忙着工作,再也没有时间去看花灯,后来再大点有时间逛一逛……还记得那时候的感受。
没意思。
半晌眼眸一闪,嘴角轻轻一撇,这么热闹场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破坏。
长剑轻鸣,手中长剑划破长空,带起一道刺目的光。
“给我散!”
白光闪过,一切归于平静,雨淅淅沥沥下着。
只是依旧不见裴子野。
*
天空阴沉沉,显得很低,看上去像是全靠老榆树撑着。
小渔村一共十几户人家,不到百人,全被村长叫到村口榆树下,褚衡时抱剑站着茅屋门口静静看着。
徐奉谙到底要干嘛。
拖拖拉拉不像她风格。
改性子啦?杀妖狂魔打算金盆洗手,啧,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恐怖故事。
他继续盯着,村长坐直身子,看眼茅屋里伤心过度的于怜,眼底闪过痛色,慢条斯理道,“仙师啊,老头子替于怜向你赔罪,希望不要怪罪。”
褚衡时与村长对视一眼,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道歉,他认真回应道,“她并未得罪我,要道歉对徐奉谙说。”
听到褚衡时的话,村长轻轻叹气,拄着拐杖的手越发抖得厉害,“他们母女二人不是小渔村的人,是五年前来随着海水漂到这儿。”
“她脚是被丈夫打断的,真是可怜的孩子,夫家冤枉她偷人打断她腿,塞进猪笼要不是于怜拼死相救,怕是早就不在了。”
身后海风呼啸,吹动屋檐下的灯笼,灯笼下的少年面庞并未染上暖色。他只是面无表情。
村长神情一顿,先是看眼后山,又深深看褚衡时一眼,过去那么久,心中忐忑不安,“那仙师很强吗?能不能打过?”
强吗?
褚衡时垂眸沉思,可能是他见识短浅,徐奉谙是他所见天赋最好,实力最强。
他想要打败这样的强者,凭借有限修炼天赋起码八百年才能硬刚她,还是在她修为停滞不前情况下。
想杀她还是得出其不意,面对面下下策。
马上就要过子时,等她捉妖回来,疲惫不堪出其不意背后捅一刀,不死也半残。
村长看着他神情,少年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笑意。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流露出笑意,但就是不说话。
完蛋,这师徒二人都不怎么好接触,师父是个夜叉,徒弟阴恻恻更难接近。
裴子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八蛋去茅房到现在还不回,当心摔下去淹死。
“说出来仙师可能不信,好久之前这岛很繁荣,只不过后来突遭变故才会变成这模样,哎,整座岛只有这老榆树活的像样,其他不管人还是植物都半死不活。”
村长唉声叹气叙说,当事人兴致缺缺抱着剑看着后山方向。
这徐奉谙怎么回事还未回来,该不是修为倒退打不过吧。
那得早点跑路,免得殃及池鱼,连她都对付不了,还是不要上赶子送。
想好退路,从背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仙师还没回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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