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疏篱收到这些信已经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她看见自己的桌子从五颜六色的涂鸦变成一张崭新的桌子。
身边的闲言碎语依然很多，路疏篱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身边的人传来的声音。
大部分人没有立场，他们没有自己的思考，盲目的跟从，只是为了在这一个无聊的生活里平添一点乐趣，尽管这个乐趣是别人的痛苦。
但路疏篱也不觉得怎么样了。
也许很久很久之前她会生气会愤怒，她会想要歇斯底里地抗争，但到现在之后她也一点一点平息了，剩着最后一口气吊着自己。
她漫无目的地站在这座无人的孤岛上。
可是现在好像有一个闯入者。
她又看见桌子上的信封，这次换成绿色的封面，路疏篱仿佛能闻到木香，她依旧没有打开。
她大概知道是谁的，但她不想和任何人扯上联系，如果她打开这些信，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发生和这些信相关的事情。
她只想自己好好待着，什么也不想做。
路疏篱把信收起来，桌子上留着的柠檬水还绿着，她想了想，伸手打开了瓶盖。
透过瓶子外一层一层波光粼粼的塑料，里面的水光透亮，现在是初夏，她闻到了夏天的味道。
伟大的柠檬味。
“啪嗒——”
柠檬味四散，路疏篱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柠檬岛上，她模模糊糊地看见桌子上全是柠檬。
一个一个橙黄的柠檬从桌子上冒出来，桌子变成一片小森林，像微型景观，路疏篱模模糊糊，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像是道歉。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弄倒了你的水。”那人轻微地道了歉，路疏篱看不清那人的脸，她现在只看见那人脸上也像是个柠檬。
一群水果蔬菜都朝着路疏篱看过来，她四下望了望，有橘子，有香蕉，但是大部分都是柠檬。
她点点头，那人轻飘飘地离开了，末尾时，路疏篱听见那人语气里的轻蔑，“听说她真的不正常，看起来是真的。”
路疏篱朝身后看去，那人的柠檬脸更黄了，她身边几人都在附和，其中有一个人是橘子，但是在她附和后也变成了柠檬，路疏篱很惊奇。
她没见过这些事，每一次她看见的这些景象一般都不真实，只是今天异常的真实。
路疏篱瞬间觉得很厉害。
“喂，你弄倒了，不帮忙就算了，就你有嘴是吧。”
路疏篱听见熟悉的声音头一下子扭过来，她看见绿色的气团，全身都是绿色的，是那个人。
她听见气团说：“那张嘴你要是不会用就捐了吧。”
虽然路疏篱没懂，但她能听出来气团在帮她。
突然很解气。
气团一阵输出后，动作轻轻地拿了一张纸帮她把桌子上清理一下，气团感叹道：“你都没喝呢吧？”
路疏篱点点头。
气团有些难过，路疏篱看见气团的颜色突然变得暗沉，她想开口安慰安慰，只见气团突然从背后又拿出来一瓶柠檬水。
“嘿嘿，我还有新的。”气团有些黄绿色。
路疏篱愣神，接住了柠檬水，见气团不发言，她突然开口说：“我还没看你的信。”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气团有些惊讶，动作有些刻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猜到的。”
.
自此之后每天下午大课间，路疏篱像往常一样离开，她会在操场上待着，待着树下阴凉处，靠在树发呆。
偶尔她会坐在草地上晒晒太阳，也许会碰到气团。
气团和她做了无声的约定，她写给气团的回信放在桌子上，每当下午大课间气团会去拿信，也许气团会来操场上找她。
路疏篱不会走，她不知道自己来到操场的执念是为什么，自始至终只要气团想来找她，来操场就够了。
偶尔会碰到她，有时看不见，路疏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期待下午。
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在一个角落里，她好像在等着谁，又好像是在一个人静静。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久，她不知不觉的已经撑了这么久，最初她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现在已经变成了精神支柱。
每天在一堆人里看见一团绿色，她就知道那是独属于她的空气。
每个人都差不多，只有气团是不一样的，她知道自己看见的不是她原来的样子，但她不介意，她喜欢气团的样子。
每当撞见她，她能感受到气团独有的气息，一团绿色全朝她扑过来，那种感觉非常好，路疏篱每天都在回味。
路疏篱面上冷淡，可是却深深地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她想把这味道全都装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很久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了。
什么矛盾都没有，什么话也没说，连句再见也没有，只是那几天的信里，路疏篱能看见气团的颜色逐渐变淡，有点发灰。
她想去找到她，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气团叫什么，她不知道她的班级，她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知道她离开了。
离开的很决绝。
路疏篱扑在草地上，独一次，她感受到了无助，她深呼吸着草地上独有的味道，但是怎么也不是气团的味道。
她以为气团的味道只是普通的木香，但是错了，只从气团走后，她再也没在植物上味道那种味道。
她上瘾了。
她已经癫狂了。
她发了疯地想要找到那种味道，但是所有味道都不是。
失魂落魄的街上，她一个人找寻。
路疏篱跌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迷迷糊糊中，身边已经变成了全黑，她闭上了眼睛，靠在长椅上，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身边有了动静，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拼命睁开眼睛，可是睁开眼睛后还是全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她看见远处。
一抹灰色的身影。
离开后，路疏篱看见那团绿色是灰色，自此，路疏篱最中意灰色。
路疏篱想喊她，张了口才发现，自己什么也叫不出口，她怎么说？
她说那个……你别走。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再是绿色的气团，不再肆意洒脱，而是变成陈旧的灰色，像被锁在柜子里的相册，珍贵但是无法挽回。
算了，见也见到了。路疏篱继续靠在椅子上，很久之后，她再睁开眼睛，旁边的长椅是一瓶柠檬水。
黑暗时，路疏篱什么也看不真切，但现在清清楚楚的，摆在路疏篱面前的一瓶柠檬水。
“路疏篱！”季风木从街角跑出来，一下子扑在路疏篱身上，他猛的抱住路疏篱。
“你怎么在这？”季风木的手臂勒得慌，路疏篱好不容易挣脱，季风木又说，“你跑到火车站干嘛？”
火车站？路疏篱眨巴眨巴眼睛，她环顾四周，确实是火车站，她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跟随着走出来了，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然后找到了气团。
她朝季风木笑笑。
季风木严肃的脸也松下来，他打了个电话，“喂，妈，我找到她了。”
“行，一会儿我就带她回去。”
季风木收起手机，他摸摸路疏篱的头，他说：“一会儿去吃火锅，我好久都没吃了。”
路疏篱点点头。
路疏篱跟着季风木回去后，季妈妈早都在家里待着了，见路疏篱回来，眼泪止不住的流，路疏篱看见季妈妈脸上的皱纹，眼角的细纹，她想：她的妈妈现在是不是这样。
噢，不是，她的妈妈早就死了，死在那个车祸里。
路疏篱静静地呆坐在沙发上，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季风木见她这样，拉住她的手去到阳台，他说：“那边有一颗树，特别绿，叶子也都还在。下面有几朵紫色的小花，今天的天很蓝。”
路疏篱胡乱地点点头，季风木摸摸她的头，季妈妈这时进来后季风木离开了。
“梨梨，尝尝这个梨水吧，阿姨熬了好久。”
季风木在客厅，他拿出手机打电话：
“老师好，我找到路疏篱了，我知道这几天给您带来很多麻烦，真是很抱歉，但我觉得她目前需要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
“谢谢老师理解，我想路疏篱她变成这样，首先是我的错，我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她变成什么样都没错，我希望她能快乐就好。”
后来，路疏篱在季风木家长住下来，她懵懵地跟着季风木去诊所，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只是躺在上面，听旁边人说话，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很顺利，路疏篱高中不断地一次再一次经历那些车祸发生的事，到现在结束了。
她想不起来那些黑色的怪物，那是在车祸时自己昏迷前看见四周昏暗的样子。
只是想不起来，但不是忘记，她只是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自此，路疏篱自己给自己造成的痛苦结束了。
·
她把便利签放回盒子里，她算了算，还有几天就是年会，她现在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路疏篱站起来，有些发晕，她打开窗帘，阳光铺满了整个房间，她准备下午去买衣服。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窗外的天气更冷了，她捞出羽绒服穿上。
她回到了公司里，林赋言的房间还是空的，没有人，这几天林赋言没来上班，路疏篱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算了，不重要的人，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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