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筱九辗转难眠,她今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现在躺在床上,越发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太不真实,所以她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你的手机是怎么坏的?”
文姜寿似笑非笑的声音依然在她耳畔回响,持续拨乱她的心弦。
她一把拽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不去想文姜寿的脸,不去想她的眼睛,那双像是狼一样闪烁着冷峻与孤傲的光芒,总能轻易把自己心神勾走的眼睛,但不管用,且适得其反。
红筱九一闭上眼睛,就是文姜寿靠在楼梯上低头朝自己笑的那一幕,她近在咫尺的深棕色眼瞳里泛起一层若隐若现的薄光,如深邃夜空上氤氲着的银色星雾。
总是冷峻的脸庞,偶尔展露的一丝温情,格外牵动人心。
何况,她从前总是喜欢逗文姜寿,喜欢把她弄烦,喜欢见她笑,喜欢惹怒她后灰溜溜地逃跑,但每次逃到半路就被她拖回去……
所以红筱九又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被子,心烦意乱地踢着床。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己对文姜寿完全没有抵抗力……
当初,红筱九离开树纤岛,跟文姜寿断了整整两年的联系。两年的时间里,她没给她发一条信息,她也没给她发一条信息。
经两轮春夏秋冬,在第三年,在红筱九把跟文姜寿有关的事一股脑深埋心底,重新快快乐乐蹦蹦跶跶的时候,文姜寿跟鬼一样缠上来了。
那段时间,文姜寿跟疯子一样,每天给她打八百个电话发八百条信息,疯言疯语的,求她回树纤岛。
红筱九好头疼,她之前怎么没发现文姜寿……那么无赖,又厚脸皮。
谁家分了两年,不闻不问杳无音讯两年,突然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
是文姜寿。
而且红筱九不明白,她求自己回树纤岛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说她不能离岛,她说她想见自己,但红筱九才不信她神神叨叨的鬼话。
难道是文姜寿回心转意,想跟自己重归于好?又不像……
况且她跟使唤人一样。
从前是她放狠话让自己见到她就跑,现在又是她扮可怜求自己回岛,把自己当作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打算再让自己满心满眼全心全意的喜欢换来她一句我一直很讨厌你吗?
没有那样的道理。
在文姜寿的感情骗局里,她一败涂地。她得警惕,不能掉以轻心,再陷进去。
因此那段时间,红筱九的状态很差,时隔两年,等文姜寿再次袭入她的生活,她才清楚,自己曾以为已经结痂的心伤,其实从未痊愈。
所以,文姜寿的联系方式,红筱九能删除的删除,能拉黑的拉黑。
但是文姜寿死皮赖脸,被拉黑后就换个号码继续骚扰红筱九,然后又被红筱九拉黑,然后继续换号码……
忍无可忍,红筱九打算跟她认真谈一下,打电话谈。
为此,红筱九喝酒壮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需要壮胆,她既害怕又紧张,反正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在电话里把文姜寿痛骂了一顿……
嗯……因为醉得太厉害,其实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感觉是大骂特骂了一顿,因为,文姜寿沉默了,消停了。
红筱九如愿以偿,被文姜寿闹得鸡犬不宁的生活,转眼间清静了——清静到仿佛缺失了什么东西,是让人不适的清静。
自那以后,奇怪的是,红筱九强烈感觉文姜寿就在自己身边。她频繁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是一年元宵节,她跟爸妈一起逛街观灯,抬头骇然与站在自己对面的文姜寿对视,她一双黑棕色的眼眸被满街华彩照亮,温温柔柔的,让她怔在原地,挪不开眼。
那时,她想冲上前抓住文姜寿,但恰好飞舞而过的龙灯如银河般横亘在二人中间,龙灯舞过,文姜寿的身影消失不见,抬头眺望,只剩一街绚烂的花灯,人头攒动,锣鼓震天。
她难以用行动去确定那人是酷似文姜寿的人,或就是文姜寿本人,因为她始终无法跟上她的脚步,且最终都会跟丢在人群里。
但她心里面敢确定,那就是文姜寿。
她有那份自信,她绝不会认错。
不久后,红筱九那部沉寂了半年的旧手机,再次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小九,你慢点拉黑我……”
文姜寿似乎转变了策略,她不再激进,不再提回岛的事情,而是变得柔和。
她每天给红筱九发一条短信,内容很平淡,平淡到都是一些问她起床了没有吃早饭了没有的话,或者简单的一句树纤岛下雨了,树纤岛下雪了……
她甚至会像是妈妈一样关心红筱九所在城市的天气,提醒她明天的寒风暴雨……
红筱九没有再拉黑她,但也没有回她。
红筱九的手机上就有了两样准时的东西,一样是形同虚设的起床闹铃,一样是让她牵肠挂肚的,文姜寿的短信。
有时候,文姜寿会一连消失好几天,然后突然发一句。
“你有想我吗?”
红筱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文姜寿,她一直坚守的阵线,似乎在文姜寿细水长流的攻击下土崩瓦解,只剩下个虚张声势的外壳了。
最终,红筱九动摇了,她跟自己说,只要文姜寿敢把那句“你有想我吗”转换成“我想你”,她就立马飞奔回树纤岛,去见她。
但一次都没有,文姜寿没有一次在信息里吐露心声。
却能坚持不懈地给自己发了六年的信息,现在回头一想,简直不可思议。
昨天——红筱九不敢确定自己记忆里的昨天是不是今天的昨天,因为她今晚饿得不成样子,感觉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
昨天,文姜寿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她在想,难道文姜寿又要玩消失的游戏吗?
红筱九很在意。
收拾完行李箱,她躺在床上,指尖不受控制地就点开了黑名单——虽然她拉黑了文姜寿很多号码,但备注为文姜寿且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就只有一个,就是最初的那个。
她看着黑名单里文姜寿的名字,仿佛那就是文姜寿本人,在心里面骂她是胆小鬼,然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一醒来,就是在树纤岛的公交渡轮上……
正常吗,绝对不正常。
而且,红筱九发现自己的行李箱也不对劲。
她的行李箱竟然没锁,平板也没有在行李箱里。
原本打算出去旅游,她带的都是吊带裙子等夏天的衣服,以及一次性内衣裤什么的。
但刚才她打开行李箱,发现里面多了好多自己的秋天的厚衣服,而且都是自己很喜欢的经常穿的几件衣服,那几包一次性的内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摞自己的内衣裤,另外除了漱口杯化妆品,其余的便携的旅行洗漱用品全都没了。
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不是有人动过她的行李箱,而是有人,在她家里面,动过她的行李箱——在她睡着了失去意识后……
联想到口袋里的纸质截图、十六块钱和身份证,她更加坐立难安。
有人为自己计划好了一切,把自己送回树纤岛,送到文姜寿面前。
文姜寿对此真的全然不知吗?她是不是在装傻充愣?但如果是文姜寿的自导自演,她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带回家里?
同时,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把不清醒的自己弄到树纤岛的公交渡轮上的。在公交渡轮上醒来后,她也没有感到头痛昏沉,或者身上哪儿疼。
总之,红筱九根本睡不着……
再加上傍晚时候,楼梯下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的储物间,都让她心绪不宁。
那会儿她被吓傻了,一口咬定文姜寿家闹鬼,现在冷静下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她没有眼花,她确确实实看到了门在晃。
忽然,一个不寒而栗的想法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姜寿的房子里就只关着自己一个人吗?”
如果,那不是闹鬼,而是真的人。
正想着,下一秒,红筱九刷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盯着房门,心惊胆战。
刚才不经意间余光一瞥,直接发现自己床尾处,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于是她惊坐起,再定睛一看,床尾处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有一团黑影在她起身时直接穿过房门,跑出了房间。她注意到了。
房间里黑乎乎的,有一点朦胧的月光,不清不明的黑暗催熟恐惧。
红筱九攥紧拳头,定了定神,怀疑是自己的疑神疑鬼。
但是——咚!咚!咚!熟悉的、沉闷的锤墙声又响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鸡皮疙瘩从自己的手臂攀爬到自己的脖颈上,最后窜上自己的头顶。
捶墙声不大,跟机械针表的跑动声一样,很有规律。
她滑下床,赤脚走到房门前,锤墙声就在面前——外面的东西在捶她房门门框的墙。
“如果,不是闹鬼,而是真的人,”她心想,“哪一个更危险?”
她舔了一下嘴唇,两只手都战战兢兢地握住门把手,慢慢拧开了一条缝。
外面什么都没有,锤墙声也没有了,她大胆了一点,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转身就看到一道高高瘦瘦的黑影窜下了楼梯。
“没事,楼下就是姜寿的房间。”
红筱九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朝楼下走去。楼梯没开灯,她双手紧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台阶地往下挪,提心吊胆。
她停在二楼楼梯口,发现文姜寿还没睡,她房门缝里亮着的光,击退了她心里面的大片的恐惧,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往一楼走去。
似乎是害怕一楼的储物间里会突然冲出来一只怪物,她全程远离楼梯扶手,紧贴着墙往下走,走下楼梯后,又贴在狭窄过道的一侧,不敢靠近储物间。
一楼没开主灯,很黑很暗,只有远处客厅的位置,透着一点模模糊糊的微弱的暖黄色亮光,大概是文姜寿留的夜灯。
红筱九静静听着。
房间里很安静,唯一且最响的声音就是窗外单调的蝉鸣声,楼上传来闷闷的一声响,像是文姜寿的咳嗽声,也可能不能,她没听清。
一番犹豫后,她心一横,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是一堆杂物,就只是一堆杂物。
红筱九耷拉下肩膀,松了口气,难不成真是自己疑神疑鬼?
她转身上楼,走出去一步却突然顿住了,紧接着她瞪大惊恐的双眼,猛地扭头看着那片从客厅里荡漾开的朦朦胧胧的光。
也是一刹那间,她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对象,或许现在她该害怕的不是储物柜,而是那片光。
在墙壁的阻挡下,她看不到客厅的全貌——那片光真的是姜寿留的夜灯吗?客厅里有人吗?
只希望又是自己的虚惊一场。
红筱九扶着墙,慢慢朝过道外走去,在看清客厅里有什么东西后,她瞬间僵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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