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余安说没想好,其实在江期看来就是变相拒绝的意思。
事实上,在他拿到教育基地的意向表时,刚开始是挺兴奋,他积极地查询了教育基地的位置环境,越看越蔫,心里打了退堂鼓。
赵鸿涛给他们一个周末的时间去寻思,他知道大多数学生宁愿去“受苦”也不愿窝在教室里学习,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江期把意向表塞进书包,去不去全凭他自己。
而余安之前几次都没有参加,这次大概率也不会去。
连文乐率先不干了,看这架势,要是余安不去,江郎估计也得跟着。他算是看出来了,江期不仅是江郎,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江狗,这段时间,只要余安说什么,他就听,哈巴地献殷勤。
他不禁怀疑,就一首打油诗至于么?可他忘了,上次班费事件,他虽然不在现场,但经过其他人的细细描绘,反复回忆,江期对着翟睿致那股阴森的狠劲儿,是他们从没看到过的。
以至于现在翟睿致看到江期都绕着走,已经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江期离开咨询室,瞥了一眼余安发来的消息:回家了。
他大概率今天都不会回学校了。
回到寝室,他看了眼余安桌上的意向表,只填了基本信息,最后在是否愿意前往时,填了否。
果然,没想好就等于否定。
当晚,江期接到了冯雯君的电话,“我在达阳。”
江期没想到冯雯君会直接过来,那天跟方医生聊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以为冯雯君会找自己质问。
没想到这天来得还挺晚,不得不说,方医生挺会瞒天过海的,估计是再不能恬不知耻地拿高额的咨询费了,心里过意不去才坦白。
不过在他看来,换来这段时间的清静,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好在余安也不在,他就跟冯雯君约在校外见面。
母子俩坐在包间里,面对面坐着,母子俩很长时间没见面,依旧如之前那般生分。
冯雯君也懒得再装什么慈母形象,她本来就反对他来这里。
冯雯君把菜转了一圈,最后将那道清蒸鱼停在江期的面前,柔声问道:“最近找过方医生么?”
她想迂回地提出问题,却没想到江期直截了当地回道:“没有。”
他嫌弃地拨弄眼前白花花的鱼肉,清蒸口味,他从来不吃鱼,但每次冯雯君总是会点好鱼,各种各样的清蒸鱼,摆在他面前。
有点犯恶心。
“为什么拒绝他的咨询?”此时,冯雯君的脸色少了温柔,称不上好看。
“没效果。”江期如实地说道。
相比方医生给的治疗计划,显然陆信的更有成效。方医生一切的计划都是冯雯君的结果导向,每一步都在让他失去自己。
从不引导的谈话,只为了让他见好就收,他的目的就是让江期回归正常生活,缺失的记忆没什么可留的。
冯雯君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被儿子拆穿的假象令她情绪难忍。她沉默地盯着江期,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江期猜她最近一定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
比如,袁秘书告诉他,他的父母最近在分割财产,应该是要离婚了。
抛开江氏集团的光环,他的父母跟其他孩子的家长没什么两样。
所有感情破裂的夫妻,总是以孩子要高考的理由艰难度日,明明已经装不下去了,却还要维持表面的光鲜。
这点,他还是要感谢他的父亲江正丰,袁秘书说离婚协议会在他十八岁生日之后签订,完全给了他自由选择的权利。
他或是完全独立,或是跟着哪一方都可以。
这也是冯雯君这次来的目的,她压根不想放开江期。
“什么叫没效果?”冯雯君拔高了声调,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你在方医生那里咨询了三年!现在跟我说没效果?那你这几年在干什么?逃避治疗么?”
“当初要不是你爷爷的劝说,我不可能让你来这里!预科班的事情袁秘书都跟你说了吧?你尽快定下来,这学期结束就回去!”
江期蓦地一笑,“你都要离婚了,还在指使袁叔,真是难为袁叔两边事都得办,还只能拿一份薪水。”
“你!”冯雯君被他呛声,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江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只会浪费这顿好饭。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面前的鱼肉戳成细碎的小块,翻来覆去地戳碎,直到只剩下一个完整的鱼头,才觉得看起来顺眼了些。
然后转开那道菜,夹了一筷子鸡肉,开始吃饭。
冯雯君也不再开口,尽力保持沉默。
回学校的路上,母子二人坐在后排,江期望着窗外出神,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他才发现已经过了八点,但他没有提醒周末有八点的门禁。
下车前,江期问她,“你认识沈遇闻么?”
话落,冯雯君猛地看向他,脸色阴沉下来,踌躇半晌道:“你问他干什么?”
江期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的意思,“这么说你认识?”
冯雯君见状,只得嗯了一声,“你小的时候有过来往。”
“知道了。”江期砰的关上车门,站在车外,目送黑色轿车离开视线。
江期哼着小调,轻车熟路地从后墙翻过去,这里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修好了,一路通向光明大道。
回到寝室,他才发现余安竟然在。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余安说:“只不过回家拿个东西。”
他习惯性地从小冰箱里拿了瓶水,瞥见一直放在那里的黑盒子。他始终没有问那里装的什么,今天好奇心上来了,总觉得那盒子的名字指不定叫什么潘多拉,吸引他一直这么看着。
余安见他蹲在那一直没动,“看什么呢?”
“那个黑盒子装的什么啊?”江期指了指。
话落,余安却没有立刻回答,起身走了过去,手臂从他的耳边划过,带着微热的气息,然后掀开了盖子。
“巧克力,都是巧克力。”话落,他又问:“吃么?”
江期大失所望,还以为装的什么稀奇宝贝,“不吃,不喜欢那玩意儿。”
他想起很久之前在永福路上买的那盒巧克力,一口没吃,却记不住放哪里去了。
天气转凉,但江期依旧坚持每日晨跑的习惯。现在余安已经不喜欢起早去食堂,江期每次晨跑之后都会把东西买好,两人就在寝室里吃早餐。
依赖有瘾。
余安每次看到冒着热气的早餐,都不停对自己警告,第二天一定早起,结果往往都失败了。
江期对陆信说:“他总有种让人保护的**。”
不单单是因为他腿上的残疾,还因为他时不时望向自己时,过度的眼神。
什么是过度,他解读不好。
总之,是他拒绝不了的眼神。只要余安集中视线看他,江期就觉得为他干什么都行。
按连文乐的话来说:“江郎,你是不是给余安当奴才了?”
江期拿球锤了他一下,“滚。”
周一早读前,翟睿致在前面嚷着收意向表。
江期刚把玻璃罐子放回窗台上,自从班费事件之后,玻璃罐子就被江期放在了上面,明晃晃地昭示,这钱就是我放的。
当时就连钟苏都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俩一个寝室,直接给不就好了?这有什么意义?吃饱了撑的?”
江期吸溜着牛奶,“仪式感。”
连文乐又去问余安,“你差这点钱么?”
余安没抬头,闷声道:“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别一直盯着罐子。”
连文乐在群里哭穷了好几天,因为乱买了一双球鞋,他妈把零花钱给他断了。
连文乐耷拉着脑袋,“哦。”
讲台上乌泱乌泱的,全是交表的人。
最后期限,余安拿出意向表,放在桌上盯了一会儿,忽然问江期,“想不想去?”
只有他在乎他的想法。
江期不答反问:“那你呢?你想去么?”
他想好了,如果余安去,那他也可以去。说不清是谁为了谁,反正他的目的是和余安捆绑在一起,这就够了。
意向表上,隽秀的字体写着余安的名字,其他空了很多信息,监护人那一栏也是。
江期想,他不去,自然不需要填写联系方式。
他从昨天回去后,其实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陆信问他,“你在怕什么?”
“怕被黑暗吞噬,怕一切山林野地,怕再次陷入绝境,怕读不懂人心。”江期一字一顿地说着,内心最后一道城防彻底土崩瓦解。
他的眼眶登时就红了。
陆信满意地点头,跷起二郎腿,放松地向后靠去,江期将脸埋在掌心,说不上是痛苦还是解脱。
“那就去试试。”陆信沉声道。
江期倏地抬眼,其实他自己早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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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一怔,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也仅仅过了五分钟的时间,余安就笑了。
然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改了意向,果断地在是的上面勾了对号。
江期见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意向也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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