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人声鼎沸忽地隐匿在久远记忆中的寂静之夜。
暮光,山林,闷热,窒息的呼吸声,还有那句,“辛苦了。”似曾相识。
余安怔怔地定在原地,望着江期手中的巧克力迟迟没接。江期怕他多想,立刻解释道:“谢谢你陪我来买东西,走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真心感谢。”说着,表情好似更纠结,小心翼翼道:“下次我送你更好吃的黑巧。”
江期怕刺痛的是他的自尊心。
他听说从城镇考上来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好,学校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助,省吃俭用,不乱花钱肯定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江期已经感谢得很委婉了。
余安回过神,接了过来,然后看着购物车里满当当的东西,挑了一提卫生纸,他只拿得动这个。
江期笑了笑,不愧是长年健身的体格子,轻松将剩下的东西挎在手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超市。
来时余安走得还算正常,回去时已经显现出他右腿的不自然来,跛得很明显。
江期二话不说,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起步价的路程,他说:“走不动了,想回去躺着。”
他以为这样的说法能让余安安心坐着,没想到人家压根没问,连个犹豫不决的眼神都没给,径直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特别顺畅。
江期讪讪一笑,跟着坐在了后座。
回到寝室,余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不肯起来。
走了这么一遭,被大太阳晒了一回,他热得难受,但抵不住右腿传来的疼痛,他现在只想坐着。
江期顺手打开了空调,冷气直呼到面前,他长舒一声,“爽!”然后钻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传出水声。
江期冲个凉的时间,余安做了三道题。
江期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看到余安依旧是一身校服,忍不住提醒,“你要不要冲澡?”
余安放下笔,拿了另一套校服,江期一怔,“你只穿校服么?”
余安落了个眼神,“嗯。”
卫生间因为江期余留下的热气,未散去,暖烘烘的。余安冲的很快,推开门后,一股寒气激起他手臂上一层鸡皮疙瘩。
他适应了几秒,然后走了出去。
江期躺在床上,懒懒地看视频打发时间,余安在他斜对面不知在鼓捣什么,他转回手机屏幕,紧接着又一道关门声,余安离开了寝室。
空气中隐隐有股中药味道。
逛超市的时候没时间看手机,这会儿魔鬼训练群已经开始预热晚上的迎新局了。
时间定在下午5:00,还有一个小时,反正距离也近,江期悠悠地看他们聊天,挺有意思的。
大家在扯皮,贺集忽然问了一句,“今晚喝酒么?”
大概是被考试折磨,众人纷纷附和:喝啊!不喝是孙子。
这会儿蒋丘倒匿起来了,作为老师,他竟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都成年了,偶尔发泄一下也没什么,只要不过火,没什么干不得的。
江期关掉对话框,其他都是一些推送消息,他不想看的人和群早就被屏蔽或者拉黑。他走前断舍离断得很彻底,只有一个发小哥们群还留着。
不过现在依旧是暑期,他的发小们大多出国旅游了,没空管他在新环境过得怎么样。
说到底,还是他的哥们总是对他有种莫名的自信。
钟苏也不多嘴,在他来之前,钟苏跟他话多,毕竟离得远。现在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必在群里聊,这段时间在发小群里就安静得像是陌生人。
江期扔掉手机,眼睛四处打量寝室,这一天跟走马灯似的,这会儿闲下来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砸吧嘴,嗓子发干,口渴难耐。余光瞄向角落的冰箱,倏地坐起来,利索地下床奔到了那里。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当当的蓝白牛奶。
他这才恍然,少的是什么。
余安就是在这时推开门进来的,见到他蹲在冰箱面前发怔,然后走了过去,顺便把兜里的巧克力放进去,天气炎热,这玩意儿没一会儿就得化了。
他现在不想吃,只想好好放起来。
“你自己拿吧!”余安没多说其他。
他走过来时,身上有药香味儿。江期吸了吸鼻子,有点像他扭伤时贴的膏药。
这一眼就移向了余安的右腿,长裤里的膝盖处隐隐透出规则的轮廓。
江期“嗯”了一声,喉咙一滚,一口冰牛奶下肚,嗓子的干热消失殆尽。
关上冰箱门前,他看到了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盒子,包装精致,金色滚边,挺显眼的。
余安继续写卷子,江期就在寝室里转悠,这会儿有工夫好好看看环境,晃悠晃悠就来到了余安的身后。
还吸着牛奶,呼噜噜地已经见底了,江期还在使劲儿。
背后平白多了一双盯人的眼睛,任谁都觉得不自在。
余安头皮发麻,然而下一刻江期就开口了。
“你那个罐子呢?”
呼,原来他在找玻璃罐,今日份的牛奶还没有投钱。
余安顿了顿,拉开桌边的衣柜门,刷的一下,江期眼前顿时多了五套同样的校服,还都是夏季校服。
“呃....”江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眼前的震撼。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定是学校每年给乡镇学生免费发放的校服福利。
玻璃罐就在下面的格子里,江期打开盖子,倏地扔进去五块九,利落地盖上盖,然后把满眼的深蓝色插肩袖关在了衣柜里。
动作一气呵成。
气氛又尴尬起来。他不知道还要打开什么话题,余安自顾自地做作业,他不敢打扰他,最后呆坐十分钟后,拿着手机出了寝室。
余安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江期还没有回来,他看了眼空调,叮的一声,关掉了。
-
老王烧烤就在文邑小区对面的胡同里,夏夜正是烧烤的好时候,呛眼的烟火气喷涌而出,满胡同大大小小的烧烤摊争相燃着,烧着,肉香溢出,勾得人食欲大振。
江期在外面晃悠了一会儿,跟着导航找到了烧烤店。
贺集早就到了,身边还有咋咋呼呼地连文乐。
球队十四人一个不落,五点左右都聚在了老王的店。
高三的几个考完试正需要一场发泄局,高二也要享受最后的欢乐时光,大家一拍即合,招手点了两箱啤酒。
第一杯满上,贺集率先起头,“呐!咱们今年马上要选拔赛了,老天诚不欺我,来了个牛逼哥,捡了个大宝贝!肯定能进决赛!我提一句啊,欢迎江期加入!”
他咕噜几下满杯的酒瞬间见了底,江期眼一眯,也跟着喝完,场面一时间有些热闹,一桌子十来个人倒看不出是学生了。
十多个大小伙子你来我往,说着雄心壮志,伴着酒一杯接一杯也不知道在跟谁说。
但都是真心喜欢排球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江期觉得挺自在,比在剑英时还要自在。
大概是这里的人都没有端架子的习惯。
江期喝得直打嗝,他想起离开北元前,发小们也聚在一起,那会儿喝的酒比这个烈。没几杯他就喝得头昏脑胀,模糊的记忆中,看不清的人,记不住的事,但唯独知道他和一个人约定在永福路。
可惜多少年过去,他去了很多次,始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吃到中途,陆陆续续走了几个,一桌子除了戎驰都是高三生,连文乐喝得晕乎,直嚷着要放水。
戎驰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扶着他找了个墙根。这家伙非常抗拒老王家的破厕所,总觉得四面透风的破门板有人在偷窥他。
戎驰倒不惯他毛病,索性找个更透风的地儿。
连文乐直骂他傻逼,但也没啥别的反应了。
江期笑了笑,然后就听见贺集在旁问他,“连文乐说你住校了?”
江期点头,“今天刚搬。”脑海中立刻浮现余安的脸,他顿了一下,紧接着刘老师和蔼的笑容就浮现出来,他记得她说:“晚上八点校门禁时间。”
“卧槽!”江期连忙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八点。他大喝一声,连忙道:“到门禁时间了!”
贺集拍拍他的肩,“你现在走来得及,十分钟嘛!这儿很近的。”
其实,文邑小区的房子还没退,他大可以再回去住一晚,但是他今天不想。
不想第一天搬进106时出岔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余安:八点门禁。
掐着还有五分钟八点的点儿,发来这么一条消息。
江期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他立刻回:在往回走。
他腾地起身,酒精有点上头,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低头瞧一眼凳子边的空瓶子,还煞有其事地数了数,一共八瓶,行,今晚创新高了。
“我要回去了,门禁了!”江期临走前把账结了,硬挺着身板朝学校跑去。
等到了学校门口,大门紧闭,保安室黑漆漆地好似没人。
八点零七,他还是迟了。
有点犹豫,又有点不甘。
他打开余安的对话框,发送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配上惨兮兮地文字:我没赶上....表情/哭哭
他盯着聊天框没敢关闭,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很快出现,几秒钟后,余安问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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