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双手撑在下巴上,看着萧行徴的身影一下子淹没在人群中,热闹的街巷上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可她越想越不对劲,江舒宁从来不是不守时的人,莫非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她?
不好的想法骤然从心底钻出,慢慢放大,让人无法忽视,江棠站起身,往江府的方向走。
冷月如霜,天边几点星子,寒光寥寥。一束烟花升上天“嘭”地炸开,璀璨夺目似仙女散花,倒映着京城的繁华盛景。
瞬间湮灭的花火照亮了萧行徴锋利的侧脸,他右手提着琉璃莲花灯,花灯的图案、颜色皆是她喜欢的样式,可他翻遍整座石桥,问遍了路人,却寻不见她的身影。
他站在熙攘的人群中,脸上的笑意一寸寸的凝结成冰。
耳边是老鼠似的吱呀声,江棠感觉自己的头好像是被锤了似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费力睁开眼。
四周是一片昏暗,江棠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死死地绑在一张木椅上,双手被反剪在椅背,动弹不得。
江棠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看见这是个破旧空荡的木屋,天花板残破腐朽出一个大洞。角落处杂草丛生,便是从那个地方传来老鼠的窸窸窣窣声,看上去这是间废弃的屋子。
那她是怎么被绑过来的?江棠忽然感到后脑勺一阵生疼,她蹙着眉,鼻尖好像闻到一股血腥气。
江棠渐渐回想起失去意识前,她正走在离江府不远的巷子里,巷子安静地不像话,远离了京城里的喧嚣,处处透着诡异。当她察觉不对劲时,有人却从她身后当头一棒,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究竟是什么人绑了她?江棠透过破败的窗棂,瞥见月光的倒影,她一边不停地松动手腕,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
此处听不见京城里的烟花鞭炮声,估计此刻已近子时,烟花大会结束,城门已关,绑架她的人至少有马,才能带她来这么远的京郊。
江棠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就算是五感敏锐的萧行徴,这回也救不了她了。她想到烟花大会刚开始时,她对他说的话,她不该这么大意。
郊外多草木,一到深夜便冷得刺骨,寒气从脚底攀升上来,被独自扔在这幽暗诡谲的破屋里,时间一点一滴沉重得像钟杵,敲在她的心上,江棠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此时的她宛若待宰的羔羊。
绑架的时间、地点恰到好处,甚至知晓要防备她身边的萧行徴,究竟是谁想出这么阴损的招?
突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上去那绑匪似乎只有一人。
“江小姐,别来无恙啊。”谢瑜迈着散漫的步子走进来,他穿着一身利落简单的墨色长袍,长发用玉冠盘起。他随手拉开她面前的椅子,悠闲地坐下。
“谢瑜?”江棠嗤笑一声,“呵,原来是你。”
她不解地瞪着他,这种地方、这种作案风格,还真不像那个锦绣赌坊奢靡成性的谢瑜。
“怎么?看江小姐的表情,似乎毫不意外。”
江棠冷觑着他,这谢瑜如此心计唱这么一出戏,估计没那么简单,她打算先跟他讲道理,不行再说。
她上下扫一眼谢瑜,“谢老板这回学聪明了,不仅远离京城,还特意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下手,防止有人出城救我。”
谢瑜翘起二郎腿,一双狭长的眸子饶有趣味地盯着她,“毕竟让江小姐逃过一次,这次若是再让你跑了,那我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都说谢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可前两日我刚帮你抓住江澄,今日你便把我绑了,谢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江棠清楚地记得那个雨夜,他手下的黑卫亲口向她承诺,“来日定会回报她”,她直直地迎上谢瑜不怀好意的视线,想看他要如何解释。
可谢瑜却低头笑了,他双眸微眯,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既然江小姐说到江澄,那咱们就好好谈谈他是怎么来我赌坊的吧。”
他的另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透他的目的,辨不清他的立场。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还记得江小姐曾说,邀我看一出江府落败的好戏,可没想到江小姐把我也算进去了,借我的手除掉江澄,你还真是大胆。”
江棠心下一惊,他竟然看穿了她的手段,不仅如此,他还将计就计,然后现在跟她秋后算账。这谢瑜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江棠摸不清他的底色,她自然也不打算就这么承认。
她面色不为所动,懒懒地掀起眼皮,眸光轻蔑,“你们赌坊,什么样的赌客没见过,像江澄这种贪婪却还不起钱的,应该不在少数吧,谢老板凭什么认为他与我有关?”
“这样的赌客没少见,可像你这样的‘囚犯’,却是第一次见,明明性命都落在我手上了,还敢装不知情。”
谢瑜的声音冷冷的,他突然直起身,灰暗的月光倒映着他危险的眸光。他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按在她的下巴上,粗粝的大拇指指腹,重重地碾过她的唇瓣,他的视线**裸地一寸寸扫在她脸上,“我该怎么撬开你这张嘴呢?”
江棠紧贴在椅子上,额头上沁出冷汗。说着,谢瑜猛地作势欺身上来,江棠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喊道:“谢瑜!我是利用了你,但你竟然就为这么点小事绑我,谁能想到堂堂锦绣赌坊的老板竟如此小心眼?”
“我绑你你都不怕,你居然害怕我亲你?”谢瑜的脸就停在她面前,他却突然垂眸低低地笑了,“还有,你说错了一件事,不是我绑的你,是有人买你的命。”
江棠眨眨眼睛,深呼吸平复下心跳,江庭宇还被蒙在鼓里,魏玲霜不会这么阴狠,江澄躲她还来不及,那就只剩下了……
“又是江妍?”
“聪明,但你若想活命,也不是不行。”
江棠冷哼一声,“说吧,条件是什么?”
“先立个字据,具体什么事,等你嫁去了国公府,我再告诉你。”说着,谢瑜从怀里拿出纸笔放到桌上。
江棠蹙眉凝着他,眉宇间满是不解,上次她就告诉过他,她的目的是让江家覆灭,所以她自然不可能遂了江庭宇的意嫁给慕国公,可他为何这样说?还一脸的理所当然,似乎是笃定她会嫁给慕国公。
难道她的计划会失败?那他为何还帮她除掉江澄?
“谢瑜,你都知道些什么?”江棠凝着他的目光深邃。
谢瑜却笑了笑,“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只知道如何让我的利益最大化。”
他只是个做生意的吗?江棠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他能在繁华的京城迅速敛财,成为京城最大最豪华的赌坊,通吃黑白两道,连当朝臣子的亲眷都敢随意欺辱,简直是在皇城脚下只手遮天。
不管他到底是谁,反正她不可能嫁给慕国公,他也没法强按头逼她嫁。江棠眸光一转,不若先答应他,保住命要紧。
“好,我签。”江棠别无选择,很快谢瑜便帮她松绑。
江棠活动了下酸疼的手腕,看着这张空白的纸张,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她手指顿住,“你是故意留着江澄一条命的?”
“不错,为的就是让魏玲霜和江妍发现江府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鬼,然后刺激江妍破釜沉舟,雇我杀你。”谢瑜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这样做,是为了告诉你,我知道你的一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着,他收走她的字据,认真地检查。
江棠的脸色有些扭曲,用这种手段告诫她别想毁约,行事作风真是一贯的嚣张,“谢老板还真是狠毒。”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说完他收起字据,头也不回地飞上树梢,不见了踪影。
江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喂!你好歹带我一起走啊!”
“你的情郎已经来了。”寂静的夜空回荡着他的话。
什么情郎?江棠一头雾水,突然腰间横来一条手臂,她整个人被揽了过去,江棠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的。”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是萧行徴。
“萧行徴,你怎么来了?”她微微侧头,感受到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他把头埋在她的颈侧,毛绒绒的青丝扫在她的脸上。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我循着你的气味来的。”他声音有些沉闷,微凉的鼻尖触到她的脖颈,悄悄地蹭了蹭。
江棠的心跳如鼓鸣,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然后紧紧抱住他,她抬起一双盈亮的眸子,“幸好你来了。”
幸好他来了。
江棠感觉自己像是漂在在诡秘无涯的海面上的孤独旅人,突然握住了一块浮木,得以存寄她所有的不安。
一种无边的后怕在她心间荡开,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汗津津的,里衣都湿透了,夜风拂过,便忍不住冻得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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