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说我想要个温暖的家

《Paragon(by:The Paragon Axis)》:原先的乐音怎么现在听着如此嘈杂。

天,湛蓝,深不见底,看得人心里发慌。

心跳如密集的钢琴键音,和幻视中我在青雾中落下的脚步声重叠。

藏在被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在颤抖。

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不一样,没关系的,留在这里慢慢写自己的体验报告,把书世界的异常汇报上去,会有人在调试书世界的,别担心。辛辰安慰着自己。

辛辰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放在面前蓝色的墙漆上,单纯为了引出话头,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是,辛辰没有那段和万行哲一起……嗯,创造生命的记忆。还是说这是书世界的漏洞?这样的事情写在报告里也太难为情了吧。

万行哲抿了下嘴唇,那夜的疯狂涌上心头。

婚前的陶青活得肆意潇洒,没有人能拘束他,奈何他的性别让他不得不委身于另一个生命,这样的生命就像没有能自主汲水的菟丝子,只会盘绕在另一棵树上,树荣他荣,树损他损。

但是无骨的菟丝子也有自己的梦想,他当然想去荫蔽其他的生命,而不只是做一个无意义的附庸,只是软弱的菟丝子又怎么能生出自己的根须,把自己从身下的树整个挪走?

菟丝子绝望啊!

那夜,发情期到了,陶青发现自己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家人布控的天罗地网。

那夜,浓烈的thistle【注1】信息素从陶青皮肤里蒸馏而出,刺透了整间卧室,他不着寸缕,躺在万行哲的床上,肤里隐隐透出腥红沸腾的血。

蓟花丝细,如刺。花丝柔软,任凭雨珠浇灌。

那人是一具行走的荷尔蒙散发器,清醒时,强势而凌厉,勾得人欲要征服他。颓靡时,温软无助,默默接纳欢愉痛楚。

冲鼻子的信息素把万行哲包裹在如母亲子宫一般温暖的温床,暴戾地撕咬,忘情地啃啮,肆志地蹂.躏……

那是一只甘于被囚在绝望中的困兽,只有痛苦的凌虐才能叫他得到一丝喘息。

身下破碎的呢喃声越走越低,模糊成小声抽泣。

这是一场肉.体和灵魂上的暴行,但是没有法律条令给施暴者安一个符合人道主义的罪名。

陶青柔软的腰肢把床单拱出一层一层的褶皱,透过刺绣窗帘的月光如剪影,把天花板剪得斑斑驳驳,他心底的毁灭欲驱使着他把所有表面看起来平整无暇的事物都破坏,给他的自由陪葬!

又一阵清冽的pine【注2】气息从万行哲的身体里释放出来,辛辰出声提醒:“万行哲?”

那人的眼神清澈透底,好像已经全身心相信他、依赖他,万行哲想,既然他都忘了,还是不要想起的好,原因是什么?大概是因为那夜的陶青简直像得了失心疯,想要把所有都抛弃。

他难得和人主动亲近了一下,弯腰在辛辰耳边摩挲许久,才道:“抱歉,”万行哲的视线移向辛辰的肚子,“孩子的另一个家长就是我,但是,我们都忘了那一次的不愉快,好吗?”

那声好吗好像道出了万行哲为了不失去他,而小心翼翼的乞求。辛辰仿佛受了pine的蛊惑,愣愣点头。

万行哲之后就不知道能说什么,给辛辰续上一杯温水,干巴巴道:“我去叫医生。”

辛辰只好敛去心底慌乱的神情,佯装平静道:“嗯。”

晚上**点的风有些冻人,辛辰打开窗户,呜呜的风就透过纱窗滤过来,吹乱了他的衣角。

外面的笛鸣一阵接一阵,汽车大军排成一线,把整条车道的形状都标识出来,双向车道一边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另一边却几乎都是空的,寥寥有几辆疾行的车——入夜了,大家都忙着离开市中心和家人团聚。

滴——滴——滴滴——

呜呜呜——

病房外还有女人踩着高跟鞋匆忙走过的声音,高跟鞋敲击着瓷砖:哒——哒——哒——

可是病房里好安静,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一种莫名的孤独涌上心头,和他年少时回家过年独自过年的感觉有点像,寂寞到心慌,寂寞到不知所措。

轻微的窒息感让辛辰更靠近风口,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住呼吸。

他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自觉的摸摸肚子。

万行哲从家里拿着生活用品回来了,一推开门就见辛辰一个人在床边不知道想些什么,背影很落寞。

把东西搁到一边,走近窗边,顺手把窗户关小:“不冷吗?”

辛辰摇摇头,兴致缺缺。

万行哲不知道要聊什么,前几天的亲密关系猝然被打破,两人霎时回到了婚前互不相熟的状态。

万行哲:“还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又摇摇头,继续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万行哲有些着急,走过去,像下午医生指导的那样,轻轻从背后搂住陶青,脑袋凑在陶青耳边:“抱一会儿,嗯?”

后者先是被万行哲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冰得一抖,然后又贴贴服服窝在万行哲怀里,心里的慌乱好像莫名被什么隔开了,仍然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是潜意识里他知道他已经安全了。

这难道就是医生说的Alpha的陪伴?这么管用?!

这要是搁在现实里要多荒谬有多荒谬!一个拥抱就能治愈病症,天方夜谭!

两人就这么在窗边站了一刻钟,谁也没说话。

Pine充斥了整个房间,如此冰冷沉静的气息竟即便在深秋也能把人蒸暖。

啊,大家都在着急回家去陪伴家人,快快回去吧!希望路上都不再有堵车。

背后热乎乎的,甚至辛辰鼻尖还浮了一层薄汗。

窗口的冷风好像不再冻得人难受,顶多给两人降降温,很清凉。

辛辰抿抿唇,犹觉得这样的拥抱不够,一阵簌簌的衣服摩擦声响起,辛辰转过身,搂着万行哲的脖子,把头埋进万行哲的怀里。

而万行哲揽着陶青腰的手臂猛地一抖,低头和陶青贴了贴脸颊,把陶青更用力地压向自己。

晚上,临睡前,辛辰在书桌前翻自己的最近练过的谱子,万行哲拿了个小凳,把电脑搁在病床上,专注地办公。

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只有翻书和打字的声音,两者配合的相得益彰。

两人一时相安无事。

之前的心慌已经彻底飞远了,辛辰自作聪明地把这些功劳都算在了万行哲制造的白噪音上。

其实这种深秋季节,已经挺冷的了,尤其入夜后,气温更低。但是两人商量好,都没开屋里的空调,反而还开了窗,丝丝冷气顺着窗沿连绵不断地渗透进来。

感觉上并不是很好,厚重的大衣并不方便活动,鼻尖还冻得沁凉。

但是为什么这样做,两人都不太明白。

“滴滴——滴滴——”

万行哲定的闹钟响了,他抬手暗灭了手机闹铃,站起身拉伸了一下僵硬的肌肉,而后走到书桌边,拍了下陶青的肩膀:“我出去打点热水,医生说泡泡脚也能缓解你焦虑不安的心情,对身体也有好处,你想要点别的东西吗?我顺道给你捎过来。”

辛辰听后抿抿嘴,抬头仰视万行哲的时候,眼神里好像透露出浓稠的依恋,白皙的脖颈儿从衣领里泄露,好像在勾.引人犯罪,他却只是摇摇头。

万行哲神色一暗,心跳得飞快。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陶青衣领提了一下,给他拢好衣服,喃喃说:“嗯,注意别着凉。”

搞得辛辰好像脆弱得不堪一击。

说罢,就转身去拿床下的热水壶。

凉风透进来,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万行哲的衣摆,他听见有人犹疑着说:“你……要去多久?”

万行哲心里跳空一拍,不确定地想,他这是在向我撒娇吗?

他背对着陶青,摸到了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有点凉,万行哲就这么背对着人,把陶青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暖了暖:“也不久,想……和我一起去吗?”

房间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

一下、两下、三下……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嗯。”

万行哲转过身,冷峻的眉眼都笑弯了。

辛辰盯着人瞧,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带上围巾。”

“好。”

“把帽子也带上。”

“这就算了吧,就那么一会儿。”

“不差这一个了,戴上吧。”

“只是……怀……怀孕,又不是得病了,身体没那么脆弱。”

“可是医生说,这段时间免疫力会低一些,戴上!我不想你生病了难受。”

“……嗯,好。”

“好了?”

“嗯。”

“嗯……真好看,走吧。”

“啊,啊,哦,好。”

“要……牵手么?”

“……好。”

夜深了,市中心却仍然灯火通明,只是街道上没什么人,无数糜烂的广告灯成功入侵了自然,成了这一片的主人。现在,是灯光的狂欢时刻。人们都蜗居在自己暖融融的被窝儿里,静悄悄地睡着。

病房的窗户里凝出了一层又一层雾气,把窗外的冰冷都弄花了。

注:

1.thistle,蓟花。

2.pine,松木,山松,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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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没有颜色
连载中边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