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那些人还是要来的,就是那些我出窗时,瞧见的那一群趴在院墙边,见了我也不动,只是我试图过去时,就将我打翻在地的人。
我用了毒草,可那些人却像是完全不会因此受伤,他们像一面铁壁,只有你真将他们激怒,觉得你是该被杀死的事。
“惊蛰,来。”
师兄用剑划下自己身上的一条衣裳布来,他为我缠上两下,便又拉着我往后躲。
那些人,从门口,窗边,一拥而入,我将两瓶药水都混在一起,浇向他们时,就有人倒地,只是他们偶尔才滚地挣扎,却又颤颤巍巍要站起。
仿佛……
就是常受毒药之人。
那些人想杀死的是师兄。
“来人,救命。”
我朝窗口望。
“太子殿下,早就亲自来此私巡,有人要刺杀太子,届时,我们谁都活不了。”
“救命的药材,也要被一把火烧没了。”
一些人与守卫出现时,我就抱着一个倒地之人的大腿不放,我瞧见地面之上都是血,而……那些人都退光了,只剩下他了……
等等,我在喊些什么?
“师兄。”
师兄?
师兄怎么……
我转头瞧。
“师……师兄?”
我扑去探他鼻息,最终却只剩下手掌上温热的血。
我还未醒呢,就察觉到了身上先起的鸡皮疙瘩。
此处不安全,此处……
师兄?
师父,师父。
我撑开眼皮,便瞧见上头破旧的屋顶。
“灿大夫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这一片都传遍了,怎么不会?”
我转头瞧,无人在屋里。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是他们师徒三人,找出来的药方,怎会……”
“你没听那些大夫说吗?给我们的那些药里头,装着剧毒的草药,没让他们毒死,是我们命大。”
“是啊,我亲耳听外来的人说了,其实王上给来的草药,一早就来了,这里头,就属他们说了算了,他们先是花言巧语蒙骗了黎家人,后来又是他们将那些草药扣下来,为的,就是能卖到大价钱呢。”
“还不止这些,那三个人为了敛财,为了脱罪,更是无法无天,竟直接去王上面前,将脏水都泼到黎家身上去了,那个大徒弟,可是巧言善辩得很呢,黎家都栽了大跟头。”
“归根结底是什么?还不是他们弄虚作假,干脆就将毒药拿来害我们。”
“说到底,还是人家带来了药材,又忙活几月,才救了我们的命,再说,斯人已逝,还是口下留德吧。”
“他们拿毒药,之前又因为他们瞒下药材,才死了那么多人,既做了亏心事,便不该怨别人戳脊梁骨。”
“可我怎觉得,明棠大夫死得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人家黎家人亲来了,是无利可获了,然而这件事,就是他们师徒三人亲办的,还有好名声留着呢,你是自己一人名垂千古,还是与他人齐名?”
“怎么瞧,都是前者更好听,他们那师父,是日日坐在床上,这些天,更是连着三日不醒,可不就只剩下两人互咬了吗?”
“那灿大夫,她一个女子,两个人又没有婚约,深夜出现在她师兄的院子里,是为哪般?”
“这真让你说着了,那位灿姑娘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的确跳脱于世人。”
“与众人相异,这可不就是未来那祸害世间的人嘛,这样的人,怎么留得?”
“怎么留得?那为何黎家人不抓去?”
“哎呦,你怎的还是不明白,怎么说,这场大病里,他们都是出了力的,那姓灿的与她师兄狗咬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下还在这屋里生死未卜呢,这样的人,你抓了有什么用?”
“依我看,这事是没准了,听闻那夜,守卫们还是费力抓住一人,那边的话是,那人是有要说,是受姓灿的妖人指使的意思了。”
“我还是……再说,确是人家救人了不错啊。”
“哎,你……”
“嘘,来了,来了,走。”
木门被轻推开。
“惊蛰,怎么下床了?”
我靠着木门边的墙站起,我瞧见师父的面,如今,却是有似久经风霜之后的瘦骨嶙峋之感,他面上还带着土尘,发丝里就藏着白。
是风摇,扶着他一路过来的。
“师父,我……”
师父只低头,叹气,“身子要紧,再回去歇歇吧。”
“不,我……”我说,“师父,我只是不曾想到,那个人真是牙尖嘴利好算计,三两句话,便将我们……师徒三人,身败名裂。”
“唉。”师父说,“惊蛰,公道自在人心,然而攀诬我两位爱徒之事,我也不会就此作罢。”
“当真厉害。”
“好了,过去喝药吧,惊蛰。”
师父本想搀扶着我过去,还是身旁的风摇搭过手。
我们才刚到床边,就听得身后的木门被敲。
风摇瞧向我与师父。
“去吧。”师父说。
过门而来的是几个守卫。
“灿姑娘醒来了。”带头人说,“便烦请同我们走吧。”
我偏头瞧向师父,轻轻摇头。
我是在他们那边的木屋子里,待足了五日的,是在询问,关于……那夜的事。
名头也好听,只当是他们也略尽心意,顾着我的身子了。
我离开时,那话便更好听,他们定是要为我正名,归还清白的。
然而我知晓,如此一遭,定然是黎家念我们在病中出力,便不仅免了罪,也为我们师徒三人留下名。
我们在这片地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再有动静,更是轮不着他们出手了。
白日可以松懈一些,而夜里,我们是得有个人守在外头的,可今夜,又是让风摇抢了这事。
我坐于高木桌边,同师父讲:“如今,大多数人的病情,算是稳了,若是我们要离开,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嗯。”师父回答。
“若是师父下了决心离开,徒儿可以找出合适的路与时机。”
“虽说更多人还是信我们,再加上那位老者仗义执言,那边的计谋也算是落空了,然而还是有人对我们恨之入骨,时常来我们屋子捣乱,那位老者派了几人相助,而我们亦不能一直赖着他们。”
“惊蛰……”
“你来定吧。”
“是,师父放心。”
“然而在此之前,徒儿要去见那人一面。”
“惊蛰,你……”
“师父放心,徒儿心中有数,但我还是得去见他一面,也算是,为我们之后的离开,做可供安全的事。”
良久,师父出声:“好。”
“师父我……现下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我原以为,凭着我之前在茶上的名气,只要王上能知晓,我想些办法,以几杯茶为引,就能替我阿姐,报仇雪恨。”
“可黎家是什么样的家族,黎公子便是他们日后的家主,黎父未来的官位继承人,以我瞧,王上虽然爱茶,却也不至于到昏庸的地步,怎可能,为一个芸芸众生,而杀了自己重臣的嫡子。”
“我之前想着,便是这样最坏的事出来,我还是能凭借我的名气来做出什么,可这次,他做出来的事,让我瞧清楚了,今日你名声好,可明日呢?”
“便也可以是名声发臭的过街老鼠,没有半点可供倚靠的。”
“归根结底,这些事,都是权的事,只有权,我才能有力与他抗争,旁人该瞧不起的,照样瞧不起。”
“所以日后,你要争权了。”
“是,然而师父,我已经走了这五年的冤枉路,本以为是功成在即,却要告知我那是错的,我有些难以承受了,师父,我不晓得自己还有多少耐心。”
“我今日,将这些说来,是为给师父透个底,我之后……”
“或会离开,即使是这次的路途之上,也说不准。”
“师父……刚刚经历丧爱徒之痛,惊蛰这时离开,该是不忠不孝,然而……”
“如今我是连皮带肉,都是执念为筑了。”
“如若之后,惊蛰大仇得报,师父肯原谅,孽徒还会回来,侍奉您晚年。”
我再在肩上,挂上自己的布袋,抬头瞧瞧虽是入秋,却依旧是日头烈足的天,再抬脚踏上大路。
我在这片木屋里,查看了半日病情显得与他人不同的病人们。
有人招呼我过去该吃口水,然而这时,有个人过来,说了他家公子,已是等在离此不远处的木楼里头了。
“灿姑娘,你今日让人将我家公子找来,说是这里的疾病,有生变之像,现下即可讲来。”
我还是站在外头的院里,说话的女使则在里头,那位黎公子则是不见身影。
“此事事关重大,是得黎公子屏退左右,只能我与他一人说的。”
“我们都是公子身边之人,灿姑娘不必多心。”
“此事是我思量之后觉得该做的,我也算是一开始便在这里,与这些病人们打交道的,这件事又是黎公子放权,让我们师徒三人主行,我们本该尽心竭力。”
“可这事说到底,还是王上让你们黎家管的事,纵使再生变,也该不是我首责,黎公子既不愿单独见我,想来是思量过后,觉得心中有数,那我,便也不多嘴了,就回去了,反正之后,我还得日夜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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