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您要出门去瞧瞧吗?”今日早晨,春芳姑姑掀开我的床幔时说,“这天儿是好容易才等到放晴了,外头的积水,也早就让人扫净了,还有三日,才是产期呢,那风吹在人身上,也正正舒服。”
“好。”我说,“那便回来时,再用早饭吧,反正这几日,本后都是起身时,最没有胃口。”
“是。”
今日的天确实好,我才发觉今日,我是起得晚了一些,这日头都早已经出来了。
我又在院中走了走。
只是,这时腹中的一阵刺痛,是不由得让我叫出声来。
“王后?这可是……”
春芳姑姑和风摇扶住我,困云就上下打量着。
“血。”她说,“王后是要生了,快,去将产房的事,都备出来。”
“是。”
我又要让人抬着去的时候,我便一把抓住了风摇,“琼华……琼华在这里吗?”我说。
“长公主去上学堂,还有半个时辰才回来呢。”风摇说。
“好……一会儿,你去看她,她晓得了我的事,便别让她担忧。”
“王后放心吧。”
我躺在产房里,这一次,就是钻心的痛,然而我还是听得了外头的动静,太后与王上,和一些楚家人该是来了,而好在母亲生产,孩子是不能在外屋等着的,倒不会再吓着琼华了。
算算时辰,她也该是下课赶到那边的屋子了。
我是忍耐着不叫喊,而这回,却是叫出声的第三次了。
一些女使进来,再为我喂了药,这也只是让疼痛稍减,不知怎的,这回我是全身都犯痛了。
我又抛了大夫刚刚教的吐息,让阿锁姑娘和困云又不得不几次出声提醒。
“王后,可再保持一些清醒吧。”困云说。
清醒……
我自然是要清醒,是走不掉的,我的事,都做了一半了。
“啊。”
“多……”
“过去多久了?”得以暂歇时,我问风摇。
“两个时辰了。”
风摇擦拭过我的汗后,就又有女使,往屋里送来了几碗药汤。
我再屏住一口气,合着大夫的话,再去用劲儿。
我听得孩子的哭声了。
我只是一胎眼,便瞧见了那面,洒在地面上的日光了。
现下,正是晌午,日头该在头顶上,外头也正炎热,屋里,接生婆一瞧见孩子出来了,便也要接着忙活,而风摇再过来,喂了我一些药汤。
只是药汤才喝到一半,我便昏过去了。
我再醒来时,风摇就和我说了,外头也快天亮了,而太后一行人,也还是守在外屋。
我起身,双手抱着困云交给我的孩子,他也才睡着,听春芳姑姑说,他是哭了快一夜了。
我笑笑,再瞧着他。
从此,我便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行事,便得更谨慎小心一些,为他们,开余生太平。
这回却与上次不同,我是换好了衣裳,再起身坐着,床边的摇篮里,孩子也正睡得好。
我听得他们进屋里的声,便转头,本想说两句话,却第一眼,便瞧见了……王上,他发丝中显白的,我瞧见了一根,而面容……
是全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便只剩下沧桑与潦草,仿佛这个男子,并不是身在最高位的皇帝,而只是一个人生与仕途全都受阻了的落魄书生。
我确是一瞧见,心中便一惊。
只是太后出现在了前头,挡住了他。
“王后。”
我笑笑,“劳烦母后,又在外头等了一日一夜了。”我说。
“不打紧。”
她说着,便轻轻拨开挡在孩子嘴边的衣裳,道:“听说了,确是个王子。”
“是。”
“王后受苦了,是王族有功之臣。”
“母后抬爱了。”
“现下身子觉得怎样?”
“还好。”
“还有疼痛的,便和外头的大夫说,让他们想法子出来。”
“是。”
太后转身,我便瞧见他站在太后之后,隔了几步,看了一眼孩子。
“该是起名了,王上。”
听着太后的语气,两人又该是对彼此冷冰冰了。
他就要开口。
“既然你外祖父也在这里,便让他起吧,也是遵一回长辈之名了。”
“父亲?”
“这孩子……”
楚家主上前三步看着,“却是有几分他曾祖父的样子,便取一个,我也曾和先王最常探讨之字。”
“鼎。”
“就叫季鼎吧。”
王上开口:“祖父……”
“王上。”太后说,“还是莫要忘了,我们之前说过的事。”
“可就是你们……”
“季英商。”
“这便是,你的妻子才生下孩子,你却还在还没缓过来的王后面前,大吵大叫吗?你的从小研习的教养,都让你抛之脑后了,是吗?”
王上听了这话,只是低下头去,他再说:“外祖,只是这名,孩子才出生,尚且年幼,该是承不住,不如,先取其他字为替,等他成年,再让他受名亦可。”
“英商。”楚家主说,“外祖能理解你的担忧,只是……”
“你瞧,这孩子,尚在腹中时瞧不出来,可一出生,便是个结结实实的孩子,眉宇之间,也有福气,该承得住。”
“外祖如今年老,身子上的病,也是越出越多,想想,也不晓得还能不能撑得到下次给新生的孩子取名,当年,外祖也是如现下对你的儿子一般,为你取了名。”
“若是你能懂事一些,有了你祖父的谋算与眼界了,外祖,也能省心一些,很多事,便也不费力了。”楚家主说。
王上之后,在楚家待了两日,便回宫去了。
三月后,他才出了宫来接,太后在前头的马车里,而我带着两个孩子,和端妃坐在一起。
王后宫里,众妃嫔已经等着了,太后带着我过去,之后,我才出来,与守在主厅的嫔妃们,说过几句话。
夜里,哄睡了孩子后,我才从屋里出来,瞧见天边的月,便停了脚。
今日,是没见谢挽燕过来,德妃倒是来了,只是瞧过之后,便走了。
我在宫中待了半月,全晓得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谢挽燕就要离产的一月前,她在梦中,受了一次惊吓,原本就没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这一来,又是伤了身子。
谢父说了也像楚家与我一般,将她也接去谢家,只是正这么商量着,除了贤良德三妃,谢挽燕另一个身为得力干将的嫔妃,却突然疯了似的,朝她身上扎了一刀。
王上与暗卫救得及时,只是命是保住了,孩子却是没了。
王上与谢挽燕,到如今,也是一面没见过了。
“母后。”
琼华该是从下学堂开始,便蹦跳着赶回来的。
我笑着与她说道:“还穿着你的舞鞋呢,小心摔了。”
“无妨。”她说,“母后瞧瞧,这是什么?”
“是给你阿弟的小衣裳。”我说。
“没错,我还是连着夜里绣……”
她不再说,而是笑着瞧瞧我。
“夜里怎么了?”我说。
“我不知怎的就说出来了,无妨,就是也在夜里赶出来了的,是我的好友辛小姐教过我的,我还在宫里的宴会上,磨过她几回呢,母亲瞧瞧。”
“好。”我说,“你做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通,这种绣法,就是母后如今,也还用不熟练呢。”
她笑着说:“母后自谦了,不过母后给瞧瞧,阿弟会喜欢吗?”
“这是自然的,你忘了,阿鼎回了宫,便常常哭闹不止,母后,风摇,春芳姑姑和困云领事,还有那些奶娘们,都没法子,还是后来,你绣来了一件衣裳穿上,才好起来了。”
“那便好,母后,我瞧着,阿弟可心思细腻着呢,若是日后,您不常常去瞧他了,有您哄的呢。”
我也笑笑,“是,该是与我的女儿一般,心思细腻一些,那母后,日后也免不了向你问一些你阿弟的事了,琼华可要耐心教了。”
“为表诚意,母后昨夜,也才绣完了两件衣裳,你和你阿弟的。”
我转头,“风摇,将它们都拿出来,今日刚好也是朗朗晴天,我便在这儿院儿中,与长公主探讨探讨绣工。”
琼华听完也笑着。
“是。”
自从回宫以来,王上是从没来过这里了,是全都待在前朝与书房,偶尔也出宫去。
我也再没有见过谢挽燕,我晓得,从那日起,她便一直闭门不出,良妃倒是见了就找我的不痛快。
关于那事,是该和太后,楚家,端妃有关。
王后宫里,那些瞧不见的角落,都是楚家最好的人了,阿鼎是连摔也摔不着了。
而端妃,其实她也来瞧过两次孩子,之后,我听说了那是太后的意思。
而朝堂上,这样的拉锯也是要继续下去的,楚谢两家,如今是真的水火不容了。
而谢挽燕,是在我回宫之后的第三年才出了门,与从前不同,我与她,也是明着的不合,若非太后要出面训斥,否则,她与她那一边的人,是绝不会到我宫里来的,该是按律也不会。
在三年半时,我才听困云回来说了,王上费尽了心思,才将谢挽燕哄好,两人再次和好如初,琴瑟和鸣。
我晓得王族与重臣的孩子,是要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授一些东西了,甚至是在过了满月之后,便专找德行高洁的先生,在一旁念书。
阿鼎也是这样,这种时候,该是我带着他去太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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