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去拿车，周霆山第二天送书文安出门，在家收拾一会儿就换上衣服离开小区。
他步行到最近的地铁口，熟练换乘到城市的另一头，又步行了一二十分钟，绕到一个稍显偏僻但又不失的格调的小区入口，扫脸进入，一个硕大的人工湖迎面映入眼帘，两岸沿着立了数十颗柳树，旁边还有草地，一眼望去，绿汪汪一大片。
心里揣着事，周霆山无心像以前一样进门先在湖边长椅上看半个小时风景，沿着道直奔家楼下，顶着太阳在门口脑袋大小的人脸识别机上对半天脸，终于进了楼。
到现在，周霆山心情还可以，不过等电梯门打开，他穿过电梯厅，推开自家大门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心情骤然跌落到极点。
“诶呦！小山回来了！”周霆山撑着墙换鞋，听见声音，吸一口气，抬头。
“奶奶。”
“哎！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吗？。”
玄关口的老妇人满脸笑意，语气里全是见到孙子的惊喜和热切，好像周霆山刚才听见的那声尖锐的咒骂是错觉。
“吃了，前不久才到，在酒店住了几天。”周霆山半真半假道。
“怎么不回家，累了吧。”王巧姑嗔怪，上前揽住周霆山的胳膊，周霆山感觉小臂贴上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见是王巧姑的玉镯子，没出声。
玄关又有人过来，是个穿着素色连衣裙的女人，披着头发，画着淡妆，一眼看过去只有三四十岁。
“回来了？”女人声音很柔和的，表情惊喜，但就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并不准备再上前。
“妈。”周霆山喊人。
女人淡淡笑了下：“过来呀，傻站那儿干嘛。”
闻言，周霆山这才放慢步子走向客厅，还没到坐下，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他看向扭头看向一旁的开发式厨房，餐台边没人。
王巧姑注意到周霆山的动作：“刘姨不在，怎么了？饿了吗？”
“谁在喝药？”
“哎呀是你爸爸，最近头疼，特地找人开了药，喝一个周了。”王巧姑说，说话间时不时就要朝一旁的女人看一眼，周霆山当没看见。
“头疼？”
“公司最近忙，你大哥也好久没过来了。”
听是公司的事，周霆山闭上嘴巴，沉默着到沙发上坐下，王巧姑跟着坐在他身边，许茹坐在两人对面。
“小山这次是从那里回来的？”王巧姑拉着周霆山的手。
不知道第多少次听见这个问题，周霆山平静地说出一个国家的名字。
“怎么和上次那个一样？”王巧姑
“呆了半年。”周霆山言简意赅。
“哎呀！”王巧姑恍然，“你看我都忘记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了是不是，真是，老人了。”
“是。”周霆山说，忍着心头的不自在，慢慢道，“这个国家不出名，很多人不知道。”
“是吗？”
“是……”
周霆山半年没回家，招呼不打一声一大早忽然出现，场面本该高高兴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始终扬不起来。
沙发上，大部分时候只有王巧姑一个人的声音，老太太精神十年如一日的好，拉着周霆山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了半个小时，直到玄关又传来门铃的声音，几人抬头看去。
“王姐，许夫人。”做饭的阿姨提着菜进门，看见沙发上的周霆山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打招呼，“周先生。”
“刘姨。”
“哎呀不好，都忘记告诉阿姨你回来了！”王巧姑放开周霆山，起身朝刘姨走去：“小刘你都买了什么菜啊，小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做几道他爱吃的，真是，都高兴忘了……”
始终搭在手背上的那只手离开，周霆山微不可查地舒一口气，听见那边做饭阿姨的话，那口气立马又堵在胸口。
“都买了，许夫人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了一会儿要做什么菜，我那会儿还没回来，刚好来得及。”
“夫人叫你买了？”王巧姑声音忽然高了些，偌大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塑料袋摩擦的声音，良久。
“行吧，去做饭吧，辛苦你了小刘。”
“好的王姐。”
周霆山看向对面的许茹，女人半靠着沙发，姿势放松，端着茶杯，嘴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见书文安看过来，悠然道：
“怎么了？”
“爸中午回来吗？”周霆山说。
“我也不知道，你问问吧。”许茹回答。
“他和……”“你还没问？”许巧姑忽然插话进来，打断周霆山。
闻言许茹表情变也不变：“没有。”
“怎么不问？你当家的都不问让孩子问。”
“那是他爸爸。”
“那怎么了，小山刚到家，你当妈的话都不说一句，自己端着个杯子在那里，也不问孩子饿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许茹皱眉：“他多大了，饿了渴了不会自己说。“
“不说就不问？你怎么当妈的。”
“……”
王巧姑一改之前和周霆山说话时的亲热，埋怨地冲许茹喊，许茹原本还算淡定，听着王巧姑越拔越高的音量，还有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也坐不住了。
“我做什么了，让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亲爸回不回来吃饭，不应该吗？我打过去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接。”
“你还知道那是小山亲爸，知道小山是你亲儿子，一天天就知道在家坐着，喝茶，听歌，玩你那什么平板，什么事也不做。”
“我……”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的争吵一声盖过一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仿佛听得见回响，周霆山靠在沙发里，自动过滤那些让人令人心烦意乱声音，像看哑剧一样来回看着争吵的两人，好半天，他觉得无聊，转头去看厨房餐台。
做饭的阿姨仿佛对客厅发生的一切毫无所察，头也不抬，利索着坐着手里的事情，周霆山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对方在做什么，他起身，环绕在耳边的争吵戛然而止。
“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周霆山说，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垂眼离开，穿过客厅来到自己房间门口，推门进入即将合上门那一刻，客厅响起一阵熟悉的铃声。
周霆山手上动作不停，砰一声闭上最后的门缝。
半年没回来的卧室保持着原样，厚重的窗帘拉着，房间有些暗，周霆山上前一把将窗帘拉开，刺眼的光瞬间涌入屋子，他眯了眯眼，顺势在旁边矮榻上坐下，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
刚过十一点，短短的半个上午，比一整天还难熬。
周霆山无意识扒拉着手机屏幕，不自觉点进了书文安的聊天框，划拉着两人有来有回的聊天记录，心头的躁郁渐渐平息。
他有点儿想书文安了，想像昨天晚上一样，靠在书文安颈窝里，小声和书文安聊天。
这个时间，书文安大概正在工位上埋头工作，书文安的办公室他去过好几次，不宽不挤，工位间有胸口高的挡板做隔离，每个人的桌上都摞了高高的文件和书本，挤得人只有搭个手臂的位置。
大概是因为书和人有些多，办公室走道，窗台，乃至饮水机的桶上，都摆满了绿植，走进办公室，立马就能闻到一股古朴又清透的气息。
周霆山每一次去，穿过走廊从门外看见这样一幅幅画面划过，都会生出一种类似“肃然起敬”的神奇感受，这个集混乱和秩序为一体，安宁又肃穆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在悄无声息地凝结着一个个未知的新东西。
而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遇见了书文安，那时候他们都像是不小心误闯入的人，一个抬眼看见彼此，像在森林里迷路了的小动物碰见了同类，立马欣喜地结伴，同行，一晃九年过去。
低落的情绪总能勾出一些平常藏在心底，难以察觉的情绪，周霆山怎么就想起了这些。
他坐在矮榻上发了很久的呆，脑海里似乎有数不清的画面和念头闪过，一回神，那些东西就消失的干干净净，重复了几次，周霆山起身，看着自己熟悉的卧室转了几圈，掏出手机。
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书文安注意力短暂地被转移了半秒，随即恢复，但随着桌上的手机锲而不舍地震了四五下，书文安终于回神，抓过手机。
是周霆山的消息。
预料之中。
点开消息框，看见是一串图片，书文安有些意外，把消息划到开始，点开了周霆山发来的第一张图片。
是一间卧室，挺大，原木风和现代风混合，一眼看去挺高级。
书文安一下字没反应过来，简单把图片内容扫一扫，接着往下看，直到看见一个摆着各种奖状和证书的展示柜，书文安意识到什么，退出图片，看见周霆山新发来的消息。
【书文安你看我的房间】
看清这几个字，书文安心口莫名闪过一丝甜蜜，他抬起另一只手，回复周霆山。
【你回家了？】
【嗯你出门不久我也出门了】
【怎么过去的？】
【地铁 坐了一个多小时换了两乘】
【这么远？】书文安回复，脑子里浮现周霆山说出这话时的表情。
【辛苦你了】
他补充道，显示发送成功，忽然又有些难为情，想撤回，但还是忍住了。
对面，周霆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马回复，书文安不着急，点开上面的图片准备仔细看看，周霆山消息过来。
【今天晚上回去书老师多亲我两口就不辛苦了】
看清消息，书文安一阵脸热，把消息从头到位又读了两遍，扶着额角，迟迟没有动作。
他们从确认关系到在一起，这短短几天里就没少亲，要怎么个多亲法？
不过……书文安反思，他并不知道其他情侣每天会亲多少次，所以……
【好。】书文安回答，周霆山的消息几乎同一时间过来。
【书老师你上班摸鱼】
刚刚缓缓升起的暧昧气氛消散，书文安盯了那消息两秒，回复。
【要下班了，不算。】
【是吗】
书文安看一眼时间，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想了想，如实回答。
【我给你开了消息震动模式，可以听见你的消息。】
【谢谢书老师】周霆山回复，书文安反射性地想回复不用谢，即及时住手，还再琢磨怎么回复合适，周霆山消息又进来。
【晚上回去我也多亲书老师两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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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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