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快乐与顺利。”
温玫把这句话发给乔鹤并向对方说了太和山的见闻后,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个疑惑的表情,并道:“晒中暑了吗?怎么说得这么玄乎?”
[没中暑,就是很玄乎啊,我骗你干什么?] 温玫敲字回复,望了眼私家车窗外的风景,自动屏蔽前面父母两人的争吵。
[……]
[可能是你听错了]
[或者是江湖术士骗人的小把戏?]
乔鹤不知道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只能这么回复。
温玫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可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追究这桩说不上来的相遇,而是转了话题问道:“等等,听说姓王的开学不来了?”
姓王的即她们六班的地理老师王志,一个又爱吹牛皮又好色的老男人。
乔鹤愣了下,见终于不讨论玄乎的东西,忙回道:[你才知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看见群里的消息了]
六班有两个群,一个有老师,一个没有,没有的那个群每天都有人聊些乱七八糟的,刷屏太频繁,温玫觉得烦,就设置了免打扰,有空了才瞧一眼。
[那有说下学期是哪个老师吗?]
姓王的不教她们,温玫可太开心了,她对那个老家伙实在没有一丁点好印象,甚至在有段时间,觉得这种没有师德的畜生死了才好。
[应该是代课老师,但还没定]
乔鹤回道,她是看见了代课老师的名单,但具体是谁教六班,她并不清楚。这么想着,她便顺手把聘用公示发了过去,并道:[第一个老师分数好高,直接断层了]
温玫平时可不关注这些,但对方链接文章都发过来了,她坐在车里也是闲得没事,索性点进去看两眼。
市一中今年招的英语竞争好激烈,刷下来起码几十号人,而地理的话,温玫还没往下滑,就被第一名的“97”分震住。
这可直接甩了第二名十分啊。
温玫放大图片,去看此人的名字,目光在繁密的排版中,落到“林弄溪”三字上,她扬起眉梢,不由笑了笑,在还未相遇的一天里,回复乔鹤道:
[真的好厉害!名字也好好听!]
林弄溪就这样第一次共同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记忆里,但那时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随意说出的人名,任凭再动听,也没谁会想到,会在此后的岁月里,同两人产生不可言说的交集。
直到相遇的那一天。
乔鹤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林弄溪”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人产生危机感的,或许是温玫吵着想当地理课代表的时候,或许是温玫说她做春梦的时候,或许是温玫抱着星黛露特意发朋友圈的时候,或许是温玫说中秋有事结果却是去那人家做客的时候,又或许是温玫嘴上叨叨念着那人的名字,却没发现自己正在和她疏远的时候……
或许,有很多或许。一桩桩,一件件,最后都在糟糕的太和山一场大雨之后,变成了最真实的危机——
温玫接通了她在深夜打过去的电话,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哭腔,对她说:“乔鹤,我完蛋了,我好像真的像你说的,喜欢上林老师了。”
困住太和山的那场大雨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乔鹤没问过,也不敢问。
可她总知道,在那场糟糕到令人绝望的大雨中,陪在温玫身边的是林弄溪,不是她。
所以温玫会喜欢上林弄溪,也并不意外。
只是,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除了太和山那场好像下了就停不住的雨,她也曾陪温玫淋过春夏秋冬的风霜雨雪。
她想质问对方,想把这些压抑很久的话说出来,可是她心软了,在听见对方哭声的时候,她就心软了,于是在那如水的夜里,她像谋杀自己一样安慰对方:“嗯,我知道,没关系。”
喜欢上老师没关系,喜欢上同性没关系。甚至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也没关系。
温玫你想做什么,如果能够开心的话,都没关系。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至少对她来说不是的。否则她不会跟着温玫也在那酒吧门口等,不会看着温玫化拙劣的妆觉得想哭,更不会犯贱地听温玫当面对林弄溪说“我也喜欢你”。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在林弄溪拉着温玫坐上出租车离开的时候,她颓唐地坐在地上,像落魄的丧家之犬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其实从来都不觉得地理难,月相再复杂也有规律可循。人的感情,才是最复杂的。
她决定试着不喜欢温玫了。就像温玫喜欢别人,不喜欢她。
可事实证明,她做不到。
她好像习惯了喜欢温玫,保护温玫,以至于温玫问她该怎么处理和林弄溪的关系时,她还是发表了建议——试试用道歉回到原点,反正不会更糟。
温玫高兴地照着她的说法去做了。
乔鹤望着她的笑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究竟希不希望对方成功,于是想不通,就沉默得更深。
她下课也不说话,回家也不说话,只是做着一道又一道的题。
母亲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说不是。
母亲问她谁惹你了。
她说没有。
母亲愣了会儿,终于问道:“那是和玫玫吵架了?”
为什么都会扯到温玫呢?
她“砰”的一声放下笔,回头问母亲:“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很重要吗?”
“她不重要吗?”母亲忽然笑起来,很惊讶又很无奈的样子,“你跟她在一起,可比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趣、快乐得多。”
有趣、快乐吗?
乔鹤垂眸,她想起自己有一个和温玫的专属相册,里面有五百多张照片,照片里两人一起打游戏,一起爬山登楼,一起逛七夕灯会,一起写作业……嗯,没想到连写作业时都是笑着的。
母亲不知道她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安慰说:“吵架了就道歉,小小服个软,玫玫顺着台阶就下了,好不好?”
好。
如果道歉能回到太和山那场大雨之前的话,她可以道歉一辈子。
可到底不能。
乔鹤以为她和温玫大概就这样了,随着另外一个人的介入,随着那场大雨中的错过,两个人会慢慢地越走越远,远到最后变成迎面最普通的点头之交。
但她没想到,老天爷还会下一场雨。
那天的雨下得不比太和山的小,出门带伞都能被淋成落汤鸡。她湿漉漉地挤进地铁,原本是要回家的,却收到了来自林弄溪的消息。
[温玫在东道路江边纸鸢处,过来找她吧。]
乔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询问对方,对方也没有回复,可脑子一嗡,她就以最快速度奔向反方向地铁。
她觉得林弄溪走了,温玫失败了。
温玫的确失败了,甚至失败得太彻底、太落魄。
乔鹤顶着大雨,在保安室里找到对方时,对方已经凋零枯萎得像个破布娃娃。
“温玫?”
“温玫。”
“温玫。”
乔鹤数不清自己在那天喊了多少遍对方的名字,只知道自己好像又食言了,她还是无法和温玫越走越远,因为只要温玫出事,她必然回头。
可人到底要点脸面。
温玫是为了林弄溪这般,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殷勤与担心。她决定在对方醒来之后,保持淡定态度,客气询问事情经过就好。
可事实证明,她总是在名为“温玫”的事情上打脸。
她做不到像陌生人一样去揭对方的伤疤。
于是那天下雨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变成了像太和山大雨那天一样的,只有天知地知,温玫知、林弄溪知的秘密。
而秘密适合封存。
乔鹤看着温玫像忘记上个星期吃了什么饭一样忘记那个人曾出现过的事实,又看着她一点点变回原来天真笨蛋的样子。
好像一切如故。
可真的一切如故吗?
乔鹤总是在欣慰之余,下意识想,会不会其实没有忘掉,只是因为太难过了,才故意装成这样。
温玫最擅长如此,最擅长不开心装开心,有事装没事,不是吗?
她在一个因暴雪休假的日子把对方约过来,预备写完作业再和对方好好聊聊天。可那人翻完旧账后就只闹腾着想睡觉。
她无奈,只得顺着她。
屋外纷纷扬扬下着冬日第一场雪。
乔鹤睡不着,望着对方的后脑勺,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对方说话,对方转过头时,那双像琥珀一样的漂亮眼睛。
“小温玫。”于是她轻轻喊。
温玫长久地没有应声,乔鹤莞尔,以为她是故意的,搭在对方腰上的手正准备行动,便见对方忽地抓住了她的指尖,红着眼眶转过头来。
“怎么了?”乔鹤心慌发问。
温玫明白自己不该说接下来的话,也不该试图去做这件事,更不该让乔鹤陪她,可是在刚刚说起太和山时,她真的还有牵挂,真的不太甘心。
她问乔鹤,声音低得险些听不见:“这次寒假,你去北京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我想再去找一找她。”
(局外人发言: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宝,你是怎么觉得鹤会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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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蝉时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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