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章 番禺镇

番禺镇,是从呈都镇前往云中城去的必经之路,风景虽比不上庐州城,但番禺镇却有两个庐州城比不上的地方。

第一是这番禺镇围湖而建,每到夏季,湖中便开满了莲花,泛一小舟入湖中,随手一摘就能摘到一朵颗粒饱满的莲蓬和娇艳欲滴的莲花,躺在小舟之上,一边闻着荷香一边吃着莲子,实乃一桩人间雅事。

而这第二,便是番禺镇上闻名天下的离忧院,传闻只要是进了离忧院,人世间的任何烦恼都可抛之脑后,离忧院中无论男女都有沉鱼落雁之貌,并且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每一个都可得一句人间解语花的美名,听闻就是连拥有三千后宫佳丽的皇帝去了,也是流连忘返。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都只是听说,顾寻风在番禺镇里的客栈待了三天,日日门窗紧闭,无论是莲花湖还是离忧院都没见识过。

在呈都镇的那一剑到底是勉强了,顾寻风到客栈里躺下休息一晚之后,紧绷的弦一松,第二天就开始发热,当时想着还好烧的不厉害,没成想夜里睡梦中突然发了高烧。

顾渊和他也不在一个房间,第二天一早推开他的门进去,发现顾寻风面色涨红,浑身发烫,烧的人都有些糊涂了,当即就让小二请来了大夫,让大夫施针帮他退烧。

具体的细节,顾寻风迷迷糊糊的也记不清楚,只知道烧退了些,人清醒了之后,又要喝大夫开的药,又要喝顾渊弄的药,双倍的苦涩,苦的他恨不得跳窗逃离。

顾渊也是看出了他对喝药的抗拒,于是从那天开始便退了房间,和他共住一屋,也不知道是怕他不喝药,还是怕他晚上再发起高热无人发现烧死了。

“喝。”

顾寻风看着顾渊手里的那碗不明液体,他知道这是这家伙之前在郁林山上采的那些草药,但是这个颜色和气味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但是他不喝又不行,上次他刚说了个“不”字,就被掰开嘴硬生生灌了进去,这人手劲大,开始灌药就不知道停,差点将他呛死。

要是让旁人瞧见,定会觉得顾渊这照顾病人的手法骇人闻见,顾寻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命硬的很,竟然能在顾渊的手底下扛到现在,但凡换个人让他照顾,怕是没病死也要被照顾死了。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屏住呼吸喝了一口,即使不去闻,这喝起来的味道也依旧恶心,又腥又酸又苦又涩,喝一口连昨天吃的晚饭都要吐出来。

顾寻风勉强喝了半碗,胃里很快就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立刻将碗放到桌上,捂住嘴自我调整。

顾渊看了一眼药碗:“还有。”

顾寻风等那股恶心劲过了后才道:“…真不行了,要吐了,我缓缓再喝。”

一颗蜜饯被塞进嘴里,那种苦的往心里钻的味道才淡了一些,顾寻风的眉间舒展开,面上也挂上了笑,看着顾渊的眼神极为欣慰,就像是老父亲看长大了的儿子一样,“阿渊,我们日日住客栈,银钱还够吗?”

顾渊冷眼看着他道:“若用你带的那点盘缠是不够。”

顾寻风回忆了一下,他当时只是想跑,的确带的不多:“那我出去赚些银钱?”

“不必,把剩下的喝了。”

顾寻风“啧”了一声,只能端起碗,将剩下的半碗都灌进了肚子里,蜜饯的那点甜味很快就被冲散,才被压下不久的反胃感卷土重来,难受的要命。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等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散了,才向顾渊伸出手:“再来一个。”

顾渊摇了摇头表示没了,随后拿着空碗出了门,好像他过来就是为了监督顾寻风喝药,也不管顾寻风还会不会有别的需求。

顾寻风现在嘴里的苦味直冲天灵盖,没吃蜜饯的时候喝药只觉得苦,吃过了蜜饯再喝药,就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是苦的,可谓是由奢入俭难。

不过这药也确实有效,顾寻风能感觉到身体暖和了不少,不像从前走两步就觉得身体里虚的漏风,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天都要喝。

也不是他怕苦,以前他在庐州城时喝过的药也不少,实在是顾渊给的太难喝,而且难喝的要命。

从这天之后,他又被迫喝了十来天的汤药,第一天还能忍受,第三天苦不堪言,第五天两眼无神……

等终于得到顾渊首肯,能重见天日时,顾寻风迫不及待的就要出去,只是刚踏出房门,就看见顾渊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过来,仰头叹息间,只觉得人生无望。

他看着被送到面前的药,恨不得挖地三尺逃离这个地方,“蜜饯呢?”

顾渊神情瞧着有些不悦:“昨日你吃的太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没有,真是天可怜见,他昨天只是多拿了两个而已,看来现在真是缺钱了,连个蜜饯都舍不得让他多吃,要是没遇到这家伙就好了,他自己一人时想吃多少吃多少。

顾寻风心中不满,决定为此力争一下:“我只是多拿了两个也不行?”

顾渊:“你昨日夜里咳嗽的很厉害。”

“我……”

顾寻风想说他咳嗽一下很正常,以前没遇到顾渊时咳嗽的更厉害,但要是这么一说,岂不是更显得他不占理?

顾寻风思索片刻,发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讨要蜜饯,只能接过那碗还冒着些热气的药,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虽说他该长痛不如短痛,但这要是大口大口喝,他真的会吐出来。

…………

番禺镇,莲花湖,七月初八。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湖里莲花开的最好的时候,番禺镇里来来往往的外乡人也大多是为看莲花而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莲花湖的赏花方式也有多种,除了可以去坐湖里的小舟,在莲花湖周围还设立了围栏,每走数百步就能瞧见一处亭子,可供人休息赏花,但要说最佳的观景处,就要数建在莲花湖正中央的赏莲亭。

赏莲亭建的比湖面稍高一些,靠着围栏而坐,低头就能瞧见一片碧绿如玉的荷叶与娇艳欲滴的莲花,望着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可吟诗作对,也可描绘丹青。

即使是不会吟诗作对、描绘丹青,坐在湖中央,鼻间闻着荷香,吃一口带着莲花香的糕点,品一口带着荷叶香的清茶,远离尘世纷纷扰扰,恍惚间宛若到了仙境,变成了传说中喝露水、吃鲜花的仙人。

就是要去那亭子就必须得坐舟,泛舟赏荷一两银子,上赏莲亭还得花一两银子,若是想独赏美景还得加价,得五两银子,不是大户人家还真享受不了这如画美景。

所幸莲花湖周围建的亭子是不收费的,顾寻风走了一会觉得累了,就进了一个亭子歇息。

这莲花湖也不愧叫湖,一眼看去竟然望不尽这湖的整体样貌,并且这湖是天然形成的,形态虽不规整,却更有仿若仙境的韵味,倒是比一些富贵人家自建的假山假水更有意境。

“不去坐船采莲子?”

顾寻风瞧了眼不远处,那里有几位撑着伞等在湖边搭建的小桥上等着船夫的富家小姐,自古美人配美景,他又不是什么美人,何必去分一杯不属于他的羹汤,“我就在这看看风景便很好了。”

顾渊也不再说话,两人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一盘茯苓糕和一壶茶,顾寻风没想过还能过这么闲适的生活,尤其是现在身上松快不少,也不必日日喝药,连带着心情也是极佳。

吃了两块茯苓糕,瞥见有卖木剑的小贩正一边吆喝着一边往这里走,他觉得好奇便走过去看,小贩篮子里的那些木剑做工精细,有大有小,顾寻风挑了一把顺眼的,付了钱又回了亭子里。

顾渊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嗤笑一声道:“买一把破木剑有什么用?不如买把真的。”

“哎,此言差矣,我看这木剑要比真剑好。”

画家见到这美景自然会想作画,诗人见到这美景自然会想作诗,顾寻风作画不行,作诗也不行,虽然修为也派不上用场,但从前积累的剑术还在,真刀真枪的打或许有些吃力,但舞剑助兴还不在话下。

三两结伴路过的人,瞧见在莲花湖边的一处亭子里,一个人拿着一把木剑站在亭中的石桌上,手内的木剑宛如一条灵蛇变幻莫测,分明只是木剑,却能听到破空之声。

围观的人逐渐变多,有人稍稍走近一些,便瞧见亭中其实有两个人,一人在桌上舞剑,另一个人则是好端端的坐着,手上还端着一盘茯苓糕,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欣赏这眼前的剑舞。

顾寻风只是一时性质所致,察觉到围观的人多了,便收势停下,跳下石桌后,坐下靠着栏杆咳嗽,明明先前还是一副潇洒如风的剑客模样,转眼间竟然成了一副病弱公子的样子,瞧着连把木剑都要握不住了。

顾渊倒了杯茶递过去,嘴角还带着嘲讽的笑意,“这便不行了?”

顾寻风喝了口茶,扔了木剑,等顺气了之后,扯了些自己身后的头发,乌发间的白丝似乎又变多了一些,“看来不服老不行了。”

顾渊也跟着挑起一缕,放在指间摩挲着道:“只要你不再动用法力,这便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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