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叶皓亭迷迷糊糊地醒了,贺风扬一直坐在她的床边,看到她醒了,就往她嘴里喂了一瓣橙子。
橙子凉凉的汁水在她的嘴里迸开,清香甘甜慢慢滋润着她发苦的舌头和干到生疼的喉咙,她铆足了浑身的力气咀嚼着,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怎么病得这么重手里还提了一箱橙子啊?”贺风扬说道。
“便宜。”叶皓亭还是没有退烧,但是虚弱地回答道。
“九点多的时候你爸爸给你打了三个电话,我接了第三个。你妈妈情况很平稳,别担心。”贺风扬一边剥着橙子,一边说道。
“现在几点了?”叶皓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哽咽着问道。
听到叶皓亭沙哑哽咽的声音,贺风扬心疼地叹了口气,温柔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现在十点多了。别再上火了,好好养病。”
听到贺风扬的安慰,叶皓亭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凄凉,在床上呜呜地抽泣,时不时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
贺风扬心疼地皱起眉头,着急地拉起她滚烫的手,用湿纸巾轻轻擦掉她脸上和脖子上的泪水,轻轻捋了捋她艰难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
“别哭了,别哭了,我的心真的要被你哭碎了。我回来了,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吧。”贺风扬安慰道。
“我已经问过我的朋友了,你妈妈这种情况预后是很好的,别太担心。而且刚才和你爸爸通电话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等一周之后就把阿姨送到康复医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到叶皓亭慢慢平静,贺风扬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些橙子。叶皓亭一边嚼着橙子,一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工作差不多快结束了,可以回来跨年。你发朋友圈的时候我在忙,没看见,今天回家才知道你的事情。”
“对不起宝贝,我太失职了,以后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贺风扬回答道。
“你能在这待多久?”叶皓亭问道。
“先待到你妈妈转到康复医院再说。”
“那你今晚?”
“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你。吃饭么?”
“嗯。”
贺风扬把她扶起来,轻轻帮她撕掉了手上的胶布:“明天还打么?”
“嗯,要打三天呢。”
“好。”贺风扬说完,就冲到厨房端出了一大碗面条。叶皓亭的肚子空空,面条的香气直挺挺地往她的鼻子里窜。她一把拿起贺风扬递来的筷子,用手捧起晚,顾不上烫,一口接一口地大快朵颐。
这顿面条是她两个星期以来吃过的最温馨,最热的饭了。上次吃面条,还是妈妈高高兴兴地从厨房端出来摆在饭桌前的。半月不到,沧海桑田,想到这里,叶皓亭又抑制不住眼泪。她饿得顾不上拿纸,咸咸眼泪和着面条一起吞下,仿佛咽下这个屋子里所有妈妈的痕迹。
旁边拿纸的贺风扬目瞪口呆,忍不住也潸然泪下。
他背过身去,借着倒水的机会赶紧擦掉泪水,这个时候,最好别再刺激她。
一大碗面条下肚,叶皓亭的精神好了一点。贺风扬坐到她身边,安慰地搂着她,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还是很高,一点都没有退烧的意思。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退烧?”
“没有。”叶皓亭倚在他的胸口,虚弱地回答道。
他们坐了一会,叶皓亭的体温越来越高,她开始耳鸣,头疼欲裂。
“你去客厅把药拿过来,我再吃一粒。”
叶皓亭吃了药,就被贺风扬扶着躺下了。贺风扬走到客厅,担心地来回踱步。烧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退烧,实在不行叫老张送到三甲医院吧。
贺风扬刚准备联系老张,就看到叶皓亭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呆滞地看着地面。忽然,她头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汗水瞬间沾湿了衣服。
贺风扬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到叶皓亭悠悠地来了一句:“退烧了。”
说来也奇怪,叶皓亭从床上坐起来是因为她烧得浑身都疼,躺下之后,感觉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这才慢慢坐起来看看有没有好转。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轻飘飘地,然后忽然一下子落回地面。一身冷汗带走了所有的热度,一瞬间就舒服了。
“这药这么厉害么?!”贺风扬不敢相信地跑过来,把手掌完全附在叶皓亭的额头上。
万幸,确实退烧了。
等叶皓亭睡着,已经是凌晨,贺风扬给叶峰发了短信报平安。叶皓亭平静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地飘过这个孤寂的夜晚。贺风扬不敢想象,前两个星期,叶皓亭是怎么度过的。是不是,她也曾经和他一样,孤独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无尽痛苦,但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贺风扬轻轻叹了口气,确定叶皓亭没事之后,他匆匆洗了洗澡,在叶皓亭父母的卧室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贺风扬早早便爬起来准备好早饭,把迷迷瞪瞪的叶皓亭从床上拉起来。两个人吃完了饭就匆匆跑到医院,继续打点滴。
叶皓亭虽然退了烧,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医院的椅子又硬又小,就算倚在贺风扬怀里,叶皓亭也难受地左蹭右蹭。
“咱们聊会天吧?”叶皓亭小声问道。
“好啊,你有力气咱们就聊。”贺风扬温柔地回答道。
“你干完活了?”
“没有,我赶了赶进度,能请一段时间的假,本来是想带着你们跨年的。”
“我也请了长假,三周吧,前天刚写完年终总结。”叶皓亭强压着呼吸,话音刚落,胸腔里就迸发出剧烈的咳嗽。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都会过去的。”贺风扬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担心地回答道。
“你有遇到过这种事么?”
“没有,我父母身体都还不错。”贺风扬回答道。
“哎!怎么就我这么惨啊。”
“别这样想,这种事每个人都会遇到的,躲不过去。生命就是如此,循环往复对么?”
“而且,阿姨没事的,现在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么,早晚都会恢复的。熬过这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么?”
“当然!”贺风扬坚定地回答道。
“我会一直在,陪你一起扛,肯定能扛过去。”贺风扬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妈病了?”叶皓亭用呼吸压制着胸腔里的起伏,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说了你别生气,昨天我回家没看到你,但是看见了田芷瑶,她告诉我的。然后我又给刘雨珊打电话,问到了你家的地址。”贺风扬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
“田芷瑶说了你的事,我要吓死了。回来的时候还给你买了一束花,着急忘记带来了。”
“哎!我想着你在外地忙,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给你徒增烦恼罢了,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干脆也不告诉我算了。”贺风扬松了口气。
“我在医院里陪着我妈的时候,我总是会想你,我真的很想你能像现在这样陪着我。我爸把我妈抱上检查的台子的时候,我也会想,等我到了这一天,你会不会也对我这么好,你能不能也在我床边陪着我。”
“别胡思乱想,咱俩一起健健康康地变老多好啊。”
“这太难了,你知道么,我妈第一天待在医院的时候,我爸就在急诊室的门外凑活了一夜。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怕我妈那天就没了,我怕我和她做母女的缘分就在那天结束了。”叶皓亭说着,一边控制不住地咳嗽,一边又忍不住地哽咽。
气管和血液一下一下地摩擦,就像砂纸撕扯着粗糙的石头,撕裂周围的空气,让身边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为之一颤,包括她眼前强忍着痛苦和心疼的贺风扬。
贺风扬用两只手抱住了她:“你妈这不是没事么!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有的时候单身也挺好的。最起码,如果我到了这一天,我不想我的丈夫和孩子一夜一夜地等在急诊室外面。如果我的离去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心,那也不失为一种圆满。”叶皓亭的嗓子疼得就像着火,每咳嗽一声,咽喉都仿佛被插入一支利箭。
但是她的身体并不会因此停止释放之前燃烧的灰烬,胸腔和腹腔汹涌的力量顶得她喘不上气,她只能自己用力拍打胸膛,希望能在一锤一击之间获得片刻的舒适。
“你别这样想!你应该想你妈妈是幸福的,她有人牵挂,所以才能转危为安。你也有人牵挂,你也会很幸福的!”
终于在贺风扬一遍一遍的安慰之后,叶皓亭的心情慢慢平复。
“如果我有这么一天,但是你工作还是很忙,你会回来陪我么?”叶皓亭蓄满泪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贺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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