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去世六天后,路过他家门前的人才见其院门上挂了白,偶有官差在门中出入行走。
见此情形,村中人皆是唏嘘不已。
正值晌午,王家村村口的茶肆中便坐满了人。
一人正从家中赶去田地里干活,他见茶肆中有些热闹,便向小二要了一碗茶。
王家茶肆是王家村人自己做的生意,回头客皆是村中人。那人与小二十分熟悉,便笑道:“这里都坐满了人,俺只能站着喝茶。茶水钱应当减去一半吧?”
那小二见今日客人多,故而高兴非常,只道:“这碗茶水送你了。”便走进了店中后房。
那人喝了一口茶水,他望向几张挤满人的桌子,在看到角落处时,他不免有些疑惑,怎的这人如此面生?不像是村中人吧……
而另外几张桌上,那些人只管谈天说地,碗里的茶洒了也不管。
其中一人道:“王保长一生风光,却不料生死无常......可惜了。”
另一人点头附和:“可不就是如此?”
有人问:“下一任保长又该是谁?”
另一人答:“谁知道呢。”
那人站着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新奇之事。倒是每逢村中有人去世,那些神神鬼鬼的传闻便开始冒头。
一人道:“我以前听老人说,村中每逢子时野猫嚎叫必会死人。有一人与王保长家挨得近,他说……”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沉寂。另一人不耐烦道:“你快说呀。”
“那人听得,就在子时……王保长家院外野猫成群地嚎叫,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你们说这事儿奇不奇?后来就有消息说王保长死了。”
在座众人闻言,皆是后背发凉。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上,一人带着草帽遮住了脸,他背靠着墙,帽檐下的眼睛正盯着那说话的人。
“这大热天的,你说这样的事是闲得慌吧?”一人抹了抹脸上的汗,不甘心就这样被吓住。
他道:“你刚说的那个听到野猫叫声的人是谁?王保长院子旁边的人家那么多,怎么偏偏就他听到了?”
那人答:“好像是......王春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连站在一旁喝茶的人都笑了起来。
任谁都知道,王春材在王家村可是十分出名的人。
一人笑道:“王春材那人说的话你也信?那个蠢货,怕是连裤子上有几个洞都分不清,他能分得清猫和狗?”
此时,靠墙而坐的人压低帽檐,他起身向柜台前的小二结了账,便无声地走出了茶肆。
小二看着眼前的铜板,顿时傻了眼。这铜板竟还沾着血?
小二连忙拿起桌上的麻布将铜板擦拭干净,才将其收进了柜子里。
茶肆中依旧是笑声不断。
柳顺庆在家中焦急踱步,他家的老婆子被他走来走去的身形晃了眼,便将手里缝了一半的衣裳丢在桌上:“你总是这样走作甚?晃得人眼睛花。”
柳顺庆没空搭理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自从他知道王成去世的消息后,便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劝柳元,却碰了一鼻子灰,村中有些威望的人家都被他跑遍了,但都是无功而返。
后来他又听说了何保玉病倒的消息,心里的不痛快这才缓解。只是何保玉病了又能解决什么呢?何家村的人会甘心么?这保长之位,何家村的人难道会拱手相让?
且最令柳顺庆忌惮的,便是何亮宽与秦向祖。他们之间任何一人来当这个保长都可以服众。反观柳家村,柳元虽是举人,却如此无能……
柳顺庆气得头疼,想起柳元,他的心情就糟糕透顶:“柳元这人......他的举人之位莫不是捡来的?”
不只是柳顺庆如此认为,村中早已有这样的传言。只是柳顺庆作为村长,却不能妄言。
柳顺庆咬牙切齿。是捡来的,绝对是捡来的!
柳顺庆的内人什么都不懂,不过是粗鄙的村中妇人。她见柳顺庆心中烦躁,便道:“昨日我还与王大嫂子聊天,她与柳元的嫂嫂交好,见她家可怜便得了好东西都往她家送一份,谁知那柳燕的儿子竟是个不识好歹的,王大嫂子昨儿送去了一包蔗糖,竟被柳燕的儿子丢了出来!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柳顺庆冷笑道:“那小子连他自己的亲叔叔都不认,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柳顺庆的内人嗤笑道:“你也知道这样的道理?我还当你是个傻的,只知道天天往别人家跑,村中又有几户人家是识好歹的?只可惜你白跑了这几趟,却什么用也没有。”
柳顺庆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婆娘却问:“保长之位你如何做不得?”
柳顺庆一听这话,连忙道:“我来做该如何服众?且我已是一村之长......”
那婆娘又道:“我呸!就听不得这些放屁的话。你当村长这么些年了,要说服众,谁能比你服众?一村之长又怎么样?气也受了,事也做了。等你当了保长,自会有人顶替你的村长之位,井底的癞蛤蟆也要见光,你说是不是?”
柳顺庆觉得此话有理,叹气道:“我老了,就算能当......也就几年时间了。”
柳顺庆的内人这才又把衣裳拿起,细细缝制着:“还没当上就想些有的没的。”
柳顺庆心中不满难以平复,他只怪村里人太不争气,到头来竟还得靠他这把老骨头。
秦随愈下学回家后,才听柳春香说了何保玉病倒之事,秦向祖已去上门探望。
秦随愈回到卧房中。他心中总有一种预感,最近发生的事是不是太多了些?自从他去了官府之后,这些事便一桩接着一桩。
秦随愈又想了想,可能是最近去学堂念书有点儿费神,所以才想多了吧……
秦随愈入学比其他人晚了三年,看书认字十分吃力,而他入学之初,黄应恒答应他的那个办法,到现在也没有。或许,这事儿还得秦随愈自己来。
忽而,叹气声从房外传来,秦随愈听得一清二楚。
柳春香关切问道:“严重吗?”
秦向祖缓了一会儿才道:“还行,说是修养几天就好了。”
柳春香这才放宽心,道:“那就好。”
秦随愈能听出秦向祖语气担忧,想必村长生病这件事引得村中人惶恐不安。自秦随愈懂事以来,何保玉便一直对他家很是关照。望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秦随愈想起了何保玉满是皱纹的脸……
秦向祖又道:“我听人说,村长是在他侄儿那里受了气才会病倒。”
此话一出,柳春香有些着急,连忙劝阻道:“可不能说这样没有根据的话,他侄儿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
村长的侄儿……
以前,秦随愈总听人说,村长的侄儿是个怪人,且喜欢住在深山之中,村里人从来不敢轻易打搅他。
这个村长的侄儿,会与何卢青说的那个住在山上的神童有关么?
秦随愈苦恼一笑。想什么神童不神童的,还是先学会认字吧……
天色入夜,秦随愈扒着碗里的饭,桌上盘子里竟盛有两条蒸熟的鲈鱼。
在秦随愈印象中,家里难得才有鱼吃,因为秦向祖不会捕鱼,花钱买鱼又太贵。
他问道:“这鱼哪儿来的?”
“看望村长时,正巧碰见了何大壮,他硬塞给我的。我原本不要,但他听说你进学堂念书,念书辛苦,这两条鱼就当是给你补身体了。”
听了秦向祖的话,秦随愈微微一笑。
他夹起鱼肉尝了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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