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陆宥桦,二十出头大小伙,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嘴角含笑,坐姿端端正正,衣服崭新,绣了几片竹叶花样。
闻兮看出他支撑得有些勉强,且一直往右边看,仿佛在看朴漓斋,又仿佛很怕左手边的赛彧。
赛彧坐主位,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庞圆润,眼底湿红,明艳动人,夹菜动作不利索,食指凹陷,是断过的,放下筷子的时候又无意识握紧左手。
她左手边是孙荀。十五六岁的样子,是除了顾好外,最小的女孩。上半张脸像失血到透明,眼睛无神,嘴唇抹了鲜红口脂,衬得下半张脸有种诡异的鲜活。
她对饭菜有点厌烦,仿佛不得不吃,只夹了两根青菜。闻兮担忧地看着她。
接着是许辛澜。她二十七岁左右,衣着简单干练,坐在那颇有气势,应是经常和人打交道办实事的人,许是烦心事也多,眉宇间有隐隐不耐烦,生人勿近。
小男孩许晃和她长得挺像,两人是母子关系。
闻兮松口气,总算找到一点关联,就是小男孩看着有些怕她,都没有挨着她坐。
最后是叫部长舟的男子,三十多,气宇轩昂,正襟危坐,看着是当家做主的顶梁柱,是许辛澜的老板。
大概养家糊口的人都会被日常琐事磋磨,眼里有红血丝,已经有了较深的川字纹。
闻兮莫名觉得焦躁,虽然从假笑面具下分辨出隐藏情绪,但具体缘由还不知,既然带了假笑,就是不想说,彼此间也没有交流对话,就是招呼吃饭,那直接问的话,怕这些人就要摔筷子攻击了。
她默念清心咒,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晃是来叫醒她的人,他母亲是许辛澜,许辛澜老板又是部长舟。这三个人是目前能联系起来的人。
饭菜没有毒,她想了想,开口问许辛澜最近在忙什么?许辛澜愣了一下,蹙眉思索。
这群人既然能聚到一起,总归有缘由,而许辛澜的气度一看就是经常办事走动的,那她就很可能认识这里的其他人,或者办的某件事在因果缘分里占据了重要一环。
于是在连绵不绝的相互作用下,这十人前后被牵连进来。
果然,她为难道:“我在找东西,我们丢了重要宝物。”
她有明显的愤怒。闻兮还察觉到她竭力掩饰恐惧,目光左右闪躲,最终只盯着眼前的乳鸽。鸽子头还恰好冲着她,她紧张地移开目光。
闻兮蜷了下手指,体温受怨气影响在下降,关心道:“在哪里丢的,买家找你们麻烦了吗?”
部长舟哼了一声,许辛澜便不再说了。闻兮看到两人脸上如出一辙只程度不同的怒气,心想这两人真的很愁。
富家公子蔡倾辞扔下筷子,拿帕子擦嘴上的油,不高兴道:“没意思,可惜了。”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跟着不高兴。
赛彧厌恶地偏过脸。孙荀脸色更苍白了,像风中的灯笼,烛火快熄灭了。
部长舟和许辛澜飞速瞪了朴漓斋一眼,朴漓斋有些羞愧尴尬,强忍着没吭气。
放逐赵家顺有些后悔的意思,更有一种恼怒。年轻的陆宥桦嗤之以鼻。
两小孩倒没什么反应,老实喝汤。
看众人反应,那可惜的就是这桌饭菜,最后端来一盆菜的是朴漓斋,切她反应是羞愧,那饭菜就是朴漓斋做的。因为不太好,几人不满意地责备。
如此担心蔡倾辞生气,而蔡倾辞又是这里最富贵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重要宝物的买家或者卖家。
刚才问买家而不是卖家找麻烦,也是在试探,那样贵重的宝物丢失,如果没有买家,那就是许辛澜和部长舟铺子的损失。
但如果找到了买家,甚至收了定金,那东西再丢,买家肯定生气,有外部压力,事情大了,许辛澜和部长舟必然更心急如焚。
闻兮假装不知道:“什么可惜?”
“这饭菜啊。我们客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可不是不满意。”
就是说闻兮没吃菜呗。她道:“我比较喜欢这道鲍汁虾仁,蔡公子觉得哪道菜很可惜呢?”
蔡倾辞随手一指,油乎乎的像肉酱菌菇盅。
撒谎。蔡倾辞是这里吃得最开怀的人,甚至他撂下筷子也是因为吃饱了。
不过撒谎也有好处,至少说明这桌菜导致了不好的后果。推测下来,他精心准备了食材,准备宴请客人,但是出了差错,这差错也许与做菜的朴漓斋有些关系。
更有可能在宴席上走漏消息,导致重要宝物被盗。
需要弄清楚宴席在哪办的,请了哪些人。
等下,这里是赵家顺的宅子,那就是在这里办的席面?于是她问赵家顺:“客人来的那天,天气好吗?”
赵家顺应一声,道:“早上有霜,午间就不冷了。”
初秋,白天宴客。
闻兮牢记线索,思考下一个问题。既然是宴会,什么名目能把这些人包括俩小孩都约过来,赵家顺的年纪不像过大寿的,莫非是他家小孩生辰。
他家小孩年纪应该和孙荀或者陆宥桦差不多。
闻兮看年轻公子陆宥桦跟赵家顺离得近,偶尔看长辈的眼神还挺敬重的,于是先问陆宥桦:“你来宴会,最喜欢哪道菜?”
陆宥桦凤眼很好看,眯了眼睛仿佛在回想,又像在回味,半天没说话。
闻兮耐心等着,无端升起忧虑。
刚刚的孙荀被她打量一眼,就开始颤抖,眼睛沉向桌面,闻兮分神关注着,她怕自己问什么问题吗?
陆宥桦终于开口了:“吃到了雪白的莲藕,很甜。”
哦,看来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就会喜欢小青菜。
“嘭!”赛彧把碗砸下,不再隐忍,怒道,“吃完了没?”
其他人顿了顿,纷纷放下筷子。怎么,饭后有活动?闻兮来不及询问孙荀,看到众人脸色都变了,原来是假笑客气,现在是兴奋期待。
通通看向了闻兮。
呵呵,她不会是餐后甜点吧?
心念闪电般转动,果断质疑部长舟:“你明知道是谁偷走了宝物,为什么不敢指出来?”
果然众人有了反应。
管事许辛澜顿时惊了,她儿子许晃随即打了寒颤,婆婆朴漓斋安抚地拍了拍他。
蔡倾辞突然激动起来,但毕竟养尊处优惯了,没动身只一个劲使眼色,像买家或者卖家?
赵家顺却跟没看到似的木着一张脸,小年轻陆宥桦靠进椅子里看戏。
部长舟抬起头,阴冷的眼神扫视过来,正要说什么。赛彧猛地掀了桌子,碗筷碎一地,杯盘狼藉,众人躲闪不及都沾了饭菜汤水。
太突然了,孙荀被吓得哆嗦,小女孩顾好直接大哭。
怒骂抱怨哭声一片,闻兮震惊,赛彧残酷一指:“抓住她!”
原来狼狈的众人顿时失神,转瞬之间身形撕裂恐怖异常,同仇敌忾往闻兮扑来。
饭后游戏开始了。
闻兮转身,往院子丢了一把糯米,公鸡鸣叫起来,伸出的利爪顿时停滞,十人扭曲变幻着后退消失。
闻兮头也没回,踱步廊下,抱臂思索总结。
这件事和一次宴席有关。秋初,白天。地方是这里,赵家顺的宅子。
精心准备的菜式出了问题,让某些人物不满意。出错和婆婆朴漓斋有关。
宴席上可能商讨了交易,但是宝物丢失。那就和在场的人有关。
部长舟和许辛澜负责宝物,买家可能是蔡倾辞,部长舟可能知道谁偷的,但不敢说,或者不确定。
奇怪的是赛彧,她看似逃避不愿掺和,却又能主导这些人攻击外人。但她是在部长舟要开口说线索的时候掀桌的,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想完看向一遍,李暄和化形跟随,抱着手臂,一只手抵下巴,眉眼深沉。
闻兮来了兴趣,没有人的记忆也会思考吗?便问她琢磨出什么了。
李暄和保持深沉缓缓摇头,她只是在摆样子而已。
闻兮失笑,踱回房间睡觉,天亮后,收拾一番出门。
刚开始,闻兮装得神神秘秘,问附近的人,赵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祸事,怎么半夜鬼哭狼嚎的。
旁人说这家主人赵家顺,常常办什么诗会,一群人风雅的,又是写诗对对子,又是弹琴唱诵的,其实没几句好诗传出来,曾经还有人看到有血淋淋的人跑出来呢,后来赵家顺死了,死后就把孤魂野鬼找来办诗会。
赵家顺死得很惨,七窍流血,血肉模糊,有人猜啊,他一定干了什么缺德事,遭报应的。
另一阿婆就说,这家后宅不宁,争风吃醋,大的威胁小的,小的算计大的,成天斗来斗去,赵家顺不管,就是享福,外面还骗了好几个。
斗争就有牺牲,可这样的死法谁甘心啊,怨气深重,某天夜里鬼哭狼嚎就死了很多人,赵家顺被指甲扒拉得面目全非。
闻兮假装好奇道,听说半年前,赵家办了次很特别的宴席,请了很多人,还有轰动事情发生。
这几人想了想,说赵家隔三差五就是这会那会,都习惯了,要说特别的,就是有一次很激动,大家诗兴大发,竟然传出了几篇好文章。
闻兮又唠了几句,便去了衙门。
用云渺前辈给的牌子,调出卷宗。
卷宗上说,半年前,赵家顺喝了点酒,回去路过一座桥,绊倒摔死的。
另有仵作验尸记录。死相有点惨,摔倒的时候脸着地,从桥坡上蹭下来,一张脸血肉模糊。当时还有气,被抬回家,才死了。
考虑到那桩丢了宝物的交易,部长舟害怕隐瞒,蔡倾辞家大业大,十个人念头不散,背后有什么手脚也未可知。
闻兮多问了几句,那看文书的老人向院外招手,说那就问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