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黔中(六)

闻兮现在知道宴席是蔡倾辞办的了,但为了确认无误,还是问有没有在去年九月左右办过宴席,有很多名菜的那种。

刘管家摇头。

何知书想,这帮人写了诗不饿吗,不吃饭吗?

刘管家说,风雅人士,喝茶吃小点心。

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吃的,来参会的都要沐浴焚香。

还挺讲究。

闻兮道:“这么高雅,没有叫俊男美女作陪?”

刘管家客气有礼的体面绷不住,讪笑道:“雅兴,都是雅趣。”

闻兮怒斥:“下手没轻重弄死了人,还雅兴?”

刘管家脸色唰白!

闻兮在跟人闲聊时听说跑出去个血淋淋的人,何知书并不清楚,但这脸色看得懂,冷修罗一样接着逼问:“人呢,被你们弄哪里去了!”

刘管家被逼着回想许久,才擦了把汗道:“你说弄死人那绝对不可能,这里管得严,要是出人命,早被查办了,东家就是祖上富过,有点钱,其他啥也没有,面子不够弄死人还能被包庇。”

何知书冷眼觑他:“黔中这座城,谁的面子够弄死人还什么事都没有的?皇帝来了?还是谁要造反?”

刘管家吓得摇头赶紧跪下了:“可不敢这么说!姑娘别开玩笑。”

何知书冷哼。

闻兮让他起来回话。

说错了话,他不敢再轻慢,忙不迭说道:“是不是那些人说赵家跑出个血人啊?哎,那都是瞎说八道的,来的人写诗,也作画,叫什么泼墨成画,那次就是人家要画红牡丹,红墨泼人身上了,急忙去换衣服,造成了误会。您二人明察秋毫,知道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吧?”

这可太知道了。但是……闻兮若有深思点头:“把去年九月份每场诗会邀请宾客的名单给我。”

刘管家为难笑:“东家走了,收拾遗物的时候这些都烧了。”

“那你现写,作为一名资深老刘管家,帮忙接待数十场诗会,别说名字了,那些宾客的喜好你都一清二楚。”

刘管家无法说不是,操持迎来送往的事,说不清楚那就是对能力的质疑,他只能到旁边写。

闻兮让他写之前,把去年**月份的账本找过来。

账本上支出收入颇多,诗会花销倒也还好,毕竟就快喝露水仙气飘飘了。

八月三十号和九月二十号有两笔大支出,分别一万两和三万两,去向是送礼。

闻兮瞥了眼在写的名单,没有一个认识的名字,又等半天,还是没有,便轻飘飘问蔡倾辞来过没。

刘管家心里直犯嘀咕,怎么问死了的人,嘴上还是谨慎道,来过一两次,觉得没意思,就不来了。

回想蔡倾辞对画作的欣赏,随口问怎么没意思了,蔡倾辞喜欢什么?

刘管家仍然谨慎道:“吃喝玩乐。性情随和。”

闻兮也很随和,盯着他脸上细微表情,问部长舟来过没有?

那劳碌的脸上颤了颤,刘管家艰难直起腰,对上闻兮随和中凛冽的审视,心想怎么还是死人的事,摇头说没有。

由此可见刘管家对这些人还是认识的。闻兮道:“那个被泼了红墨的人是谁?”

刘管家猝不及防,多年操持事务的那份圆滑世故成熟,刮得剩外面薄薄一层。

何知书冷冷嘲笑:“怎么,没有这个人?还是你忘了?泼墨水的和被泼的,都忘了?”

“时间太久……”

闻兮将官家令牌放到他面前,客气冷漠道:“造成轰动,传出流言,这么大事你会忘?因为不存在这个人吧,是你为了掩饰流血的人编造出来的。你是在这里说,或者回衙门说。”

刘管家欲哭无泪:“怎么尽打听死人的事?”

真死了人?何知书和闻兮神色严肃。

刘管家道:“不是不是,当时没死,就是……唉,腿上被戳了口子,流了很多血,后来过一个多月,才死的。”

“名字。”

刘管家叹气:“陆宥桦,陆公子。我真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这都小事,意外,现在人已经死了,我实在不好乱说啊。”

陆宥桦,参加诗会,受了伤。

总算找到一点相关线索。

两人对视一眼,腿上被戳洞,流了血,何知书验尸没有验出来,因为一个月后陆宥桦,是被野猪撞烂了双腿。

很巧,背后蹊跷明显。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他出去找灵感,爬树摔下来,被树枝戳到的。”刘管家惊慌失措,“这我没胡说,那天没人看见,我也很忙,他自己说的,也说不妨事,让别声张,觉得丢脸。”

“那次之后,参加诗会的人有谁再也没来吗?”

刘管家毕竟有点年纪了,事情多,思索片刻,道:“来诗会的人,也有一些是偶尔来的,此后就办了两场,宾客有好多不一样。”

闻兮让刘管家赶紧写名字,再圈出那天的来客名单,自己则快速翻阅月钱发放记录,何知书打量院子里干活的小厮侍女。

何知书问:“那天或者之后,有没有侍女状态不对,或者请假?”

已经写出十八个名字,正苦思冥想的刘管家,突然被打断,一时转不过弯来。

“陆宥桦不可能是自己摔的,一定和人发生了冲突。”

“这不可能!”刘管家边回想边质疑,“来诗会的都是风雅人,从没有打架斗殴的事。再说如果两人打起来,为何不呼救呢?陆公子都让保密,事后也没指认报官。”

“陆宥桦欺负别人,他指认自己吗?”

“这怎么说?明明是陆公子受伤。”

“你那才子佳人名单,非富即贵,还有举子秀才等有功名的,他惹不起,会避开。我猜,是在赵家做工的人。”何知书揣测道,“也许是原本很少到前厅、或者新来不久的女工。”

“你这推断有些武断,怎么就栽我们头上了,都是教导过的孩子,谁去招惹陆公子?”

何知书验尸百具的眼睛如霜刀寒剑:“我武断?有你两三次觉得陆宥桦是受害者武断吗?”

刘管家被呛得面红耳赤。

“陆宥桦有眼力见,就算喝多了酒,也分得清谁能欺负谁不能冒犯。不然那些撒酒疯打人的,拳头落谁身上了?”何知书讽刺意味更浓,“何况,他只喝了露水。”

闻兮叹气,将月钱发放记录摊开,指着去年只出现在七**月份的名字,问:“孙荀,她是怎么回事?”

何知书猛地一顿。

看到那名字,被吓了一天的刘管家后背冒汗双腿直哆嗦,又是死人,又是问死人的事!

他撑了把桌子,道:“孙荀这孩子,年纪小,只是临时工,偶尔府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叫来做点事。听说已经……”

“临时工,九月份,孙荀只结了半个月工钱,她为什么只干了半个月?这是陆宥桦腿受伤后,唯一没再来的人吧?倒是陆宥桦,下次诗会仍然在场,听说还写了篇不得了的诗啊。”

刘管家面色难堪:“要是如此,这丫头怎么没说呢?”

何知书道:“大约和陆宥桦会避开比他有权势的人一样,孙荀也惹不起他,何况受伤的是陆宥桦,可能会被倒打一耙,也可能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半生,习惯了。”

闻兮问孙荀其他时候在哪里做工。

刘管家说不太清楚,应该有个什么汤锅饭店,反正零散活计孙荀都做过。

闻兮突然询问那次突然传出几首好诗的诗会。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管家面色一松,总算不问危险吓人的事了,道:“那次啊,运来几盆名贵菊花,谁开了好头,就热闹起来,写出来的,都不错。”

瞧他放松坦然,闻兮心想难道猜错了,就是时机正好而已?不过来都来了,就让他把那次诗会的名单也写了一份。

写完后,闻兮心里有了猜测:“是不是上面有不得了人物,所以你才把那些宾客名单烧了?”

刘管家脸色又不对了。

闻兮不再折磨老年人,拿起三份名单。一份平时常来宾客,一份去年八月二十号陆宥桦受伤那次,一份九月十号诗兴大发那次,并不全,刘管家再厉害,也记不得多少了。

闻兮目光一滞,在长长的平时来客名单里,发现了赛彧。

“这个人,怎么回事?”

刘管家都做好起身送客万事大吉的准备了,笑脸刚撑开,被杀了个回马枪,还又是死者,眼白一翻,险些厥过去。

都怪这两人,老提死人的事,让他不知不觉把赛彧的名字写了上去。

何知书眼神一冷:“赶紧说!”

管家回话极其简洁,赛彧就来过两次,觉得没意思,就不来了。这两次诗会她没来,就是一时没注意写上去的。

闻兮无言,她之前用外人身份打听八卦,街坊恨不得胡编乱造也要多说几句,现在拿着牌子上门,这管家绞尽脑汁糊弄能不说就不说,气得她牙疼。

就连那十个意外死去的人,也在顾左右而言他。

也是,要是都能说实在话,也就没有冤假错案了。

闻兮耐着性子问,怎么没意思了?是诗会太无聊,还是太低俗?或者有没有人和赛彧发生不愉快?

刘管家大喘气,想了想道:“赛彧有才情,可那次写了诗,人家说不好,可别人写的东西,其实也……就那样,说白了咱们这没有文曲星,大家就玩个雅兴,非吵来吵去,大约是文人相轻的毛病,赛彧心高气傲,就不来了。”

那诗被赛彧撕了,时间太长,管家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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