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交冷:故旧避嫌

那些日子,贾府门前的车轿就没断过,从早到晚,马蹄声、车铃声,混着门房的吆喝声,能热闹到掌灯。门房的李大爷总笑着说 “咱们府里的门槛,都快被客人踩平了”。如今…… 宝玉吸了吸鼻子,闻到灵堂里混杂着香火与霉味的空气 —— 香是最便宜的线香,烧起来有股呛人的烟味,熏得人眼睛发疼;霉味是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府里的回廊漏雨,墙角都长了青苔,那味道黏在空气里,甩都甩不掉,像洗不干净的愁绪。他忽然觉得冷,那冷不是从外面刮进来的风,而是从心里冒出来的,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连指尖都凉得发僵,握成拳都没力气。

“那…… 派谁去报丧呢?” 麝月见他神色恍惚,眼神定在白幡上,像是没回过神,便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压得更低了,“茗烟还在,他虽顽皮,却忠心,上次抄家时,他还帮着护着您的书呢;李贵也没走,他跟着爷您多年,办事稳妥,从前您上学,都是他送您去的;周瑞家的虽是妇道人家,却懂些礼数,嘴也甜,去王家或是史家,倒也合适。”

宝玉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灵堂里寥寥几个守灵的老仆:张嬷嬷坐在角落的蒲团上,头一点一点的,像是要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贾母绣了一半的帕子 —— 帕子上绣的是 “寒梅映雪”,贾母生前最爱这纹样,说 “梅花耐寒,做人也得有这股子劲”,如今帕子还没绣完,人却走了;李伯靠在门框上,背都驼了,手里拿着根拐杖,那拐杖还是宝玉前年给他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梨木,如今杖头都磨圆了,他眼神望着灵柩,满是愁苦,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跟贾母说话;还有两个小丫鬟,缩在一边,互相靠着取暖,脸上没一点血色,手里拿着的纸钱,剪得歪歪扭扭,是她们跟着张嬷嬷学的。他们都是跟着贾母几十年的人,如今虽穷苦,却没像其他人那样卷包裹走,只是一个个都垂着头,脸上的皱纹里,都填满了化不开的愁。宝玉心里酸了酸,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连呼吸都慢了些:“让茗烟去史家吧,他嘴甜,从前常跟着我去史府,那边的门房、丫鬟都认得他,说话也方便。上次湘云生日,还是他去史府送的礼物呢。” 他顿了顿,又说,“李贵去北静王府,王爷府里的门房他也熟,从前跟着我去赴宴,总跟门房的人说上几句话,还常给他们带些点心。周瑞家的…… 就去王家,毕竟是太太的娘家,她去说话,也多几分情面,太太从前还让她给王家送过东西呢。”

说罢,他转身去里间找丧帖。那间屋子原是贾母的外间,如今也乱了:桌椅上蒙着灰,书架上的书倒了好几本,书页被风吹得翻卷,露出里面的批注 —— 那是贾母年轻时读的书,上面还有她用红笔写的评注;窗台上的瓷瓶倒了,里面的干花撒了一地,是去年秋天黛玉送来的菊花,如今都成了枯黄色。丧帖是前日让府里唯一还会写字的老秀才写的 —— 那老秀才原是府里的账房先生,姓陈,眼睛虽花,字却写得工整,从前府里的账本都是他记的。纸是最普通的竹纸,黄澄澄的,边缘还有些毛糙,是在街口的小铺子里买的,比不得从前府里用的洒金笺 —— 从前府里的帖子,都是用洒金笺做的,纸上印着暗纹,还盖着贾府的朱红大印,印泥是上好的朱砂调的,盖在纸上,红得发亮,像一团火。如今的墨也淡,是用灶灰混着水调的,写在纸上,字迹都透着股无力的浅,像人没了精神。每张丧帖上,都写着 “先妣贾母史氏太君于本月十二日寿终,谨择本月十六日成殓,恭请莅临”,字迹虽工整,却没了从前的气势,像个垂头丧气的人。宝玉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发颤 —— 他想起从前府里办宴席,帖子都是丫鬟们用托盘端着,送到各家府里,回来时还会说 “那家的太太见了帖子,可高兴了,说一定来”,如今却只能让几个老仆拿着这粗纸帖子,去求人家收下。

“爷,您放心,我们定会把话带到。” 茗烟和李贵、周瑞家的很快就来了,三人都穿着半旧的素衣。茗烟的孝帽还歪着,帽檐耷拉在一边,露出额前的碎发,却难得地没嬉皮笑脸,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神里带着点紧张,手都攥成了拳 —— 他知道这次去报丧,肯定会受委屈,可他不想让宝玉失望。李贵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袍,领口的扣子掉了一颗,用布条系着,腰里束着根麻绳,是临时凑的孝带,他的脸冻得通红,却还是挺直了腰板,像从前跟着宝玉出门时那样,想显得精神些。周瑞家的则把自己唯一的素布裙找了出来,裙子的下摆有个补丁,她特意用白丝线缝了,不仔细看倒瞧不出来,她还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抹了点头油,说 “去王家,不能失了咱们府里的体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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